每天晚上,刘氏家都有人来串门儿,青年人居多,冷落多年的刘氏家热闹起来。人们喜欢去刘氏家,是因为刘军发明了一个会说话的机器,用耳机连上它,能听到清甜的声音。刘军还告诉大家,他还要继续研究,用不了多久,就能制造出不用耳机也能说话的匣子,可以让满屋子的人同时听。
刘军在水库受冻以后,病情不见好转,他也试着到队里出工,都是坚持不了几天就病倒回家。有时腰疼得翻不了身,经常把尿撒在炕上。刘氏把尿湿的垫子拿到院子里晾晒,臊气飘到街上,原来的伙伴儿都躲开他,刘军常常一个人呆在家中。
吃大食堂时,刘氏母子和社员一样吃到大饼子,大食堂不办了,吃饭就成了娘俩的最大问题。年近六旬的刘氏拖着瘦弱的身子到队里干活,男劳力挣十个工分儿,她拿八分儿。饥荒时,她和李淑芝一样搂过高粱壳子,靠苦菜、甜根熬了过来。在队里,刘氏铲地跟不上趟,她使唤牲口去犁地,几次让犁杖甩倒在地里,小双子成了她的出气筒。后来,队长吴有金嫌她碍事,把她撵回家,还给她吃了定心丸:“不就是那几百斤口粮吗?到秋天不少你娘俩就行了。有你干的活,我再通知你。”
刘氏刚强一生,不愿让别人说她挣不出口粮,更不想让村里人把她娘俩看成累赘,便主动到队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她在秋收之前给队里编好茓子,在出民工前,她又编好土筐。刘氏小花筐编得好,村里没人比得上。她挑选细长的柳条和榆树条,撸掉皮,在有阴有晴的地方晾晒,让白树条自然地变成不同的颜色。她把不同颜色的柳条分别用在不同的地方,编出的花筐透出自然图案。有云霞,有花草,还有彩蝶和小鸟,不真实,却传神。村里人都认为,刘氏编的花筐比她的剪纸还要好。刘氏的剪纸大部分送人,而她的小花筐只用做给刘军装大饼子或者菜团儿。大饼子和菜团儿也不送人,想从刘氏手里要出吃的,比登天还难。她家房后有一颗杏树,据说是小双子栽的,已有三十多年。成熟的季节,别人家的桃杏都要丢,而刘氏的杏总是安然无恙,偷杏的孩子还不懂得可怜她母子艰难,只是怕她骂。刘氏骂人不留情面,不管是谁,如果挨她骂了,保证让你抬不起头。去年夏,小刘喜爬上了刘氏的杏树,不但摘了两胯兜杏,还拽掉一个树杈。刘氏发现后,坐在树下骂声不止。小刘喜跑到刘氏跟前,掏出杏让她看,求刘氏嘴下留情。哪知道刘氏骂声更狠,矛头直指李淑芝,任何人求情都无济于事。
事后,刘氏摘了一花筐杏送给李淑芝,让李淑芝哭笑不得。小刘喜没把挨骂当回事,从筐里抓起杏就往兜里塞,气得李淑芝狠狠地给他一巴掌。
刘喜从小就馋,有吃的逃不过他的眼睛,每次偷拿家里吃的,李淑芝总是说说了事,而这次,他挨了终身难忘的胖揍。
在刘屯,无论怎忙怎困难,抹房子抹墙是每年必干的活,不然漏雨漏风的土房让人无法居住。刘氏干不了这些活,都是他的小叔子“老连长”帮她做,刘氏管他水喝,从来没供过饭。刘强回来后,再给刘氏抹房子,“老连长”有了帮手,挑水和泥的重活是刘强干。房子抹好后,两人都是大汗淋漓,刘氏仍然用凉水犒劳。“老连长”深知寡妇嫂子的艰难,从没和嫂子计较过吃的,这次他有些不满。心想:“我是你小叔子,没啥说的,刘强还是个孩子,帮你干了这么重的活,总该供顿饭吧?没有好的,吃两个大饼子也可以,不至于让孩子空着肚子回家啊!饥荒年也过去了,你不能抠成这样。”
“老连长”从梁上摘下花筐,看了一眼又把花筐挂在梁上,他退出屋,低着头回了家。
花筐里有一个玉米饼子,是留给刘军吃的,还要两个糠菜团子,由于糠皮太薄,里面的苦菜散掉在筐里,这就是刘氏的口粮。刘军干不了重活,饭量不减,刘氏只得从牙缝里挤出粮食让给生病的儿子。
刘军制造出矿石收音机,让久经世面的刘占山很佩服。他在老黑家贬斥“老连长”:“你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没见到会说话的机器吧?不是吹,我见过,大鼻子就有这玩意儿。戴在女大鼻子耳朵上,不让男的听。刘军发明这玩意儿,比大鼻子的还进步,男女都能听。昨天我还听一下,是女人说话,那声音太好听了!那个女的如果露面,让你看见,你的腿就得软,她长得准跟天仙一个样。”
“老连长”问他:“你见识广,说这个像天仙,那个像天仙,天仙到底长得什么样?”
刘占山被“老连长”问得张口结舌,眼睛瞪了半天儿也没说出天仙是什么样子。没挤上牌局的贾半仙取笑他:“他刘大哥别着急,慢慢想,如果想不出来,就说和刘大嫂一个样。”
“老连长”旁敲侧击:“天仙也赶不上刘大嫂子漂亮。”
刘占山把矛头转向贾半仙:“天仙长得啥样,我是没见过,不过我寻思,怎么也比你这个半仙强。你今天看到神儿,明天碰到鬼,你让鬼神说段评书给大家听听。人家刘军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