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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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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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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持枪看着挑种子的妇女。特别对李淑芝这样的四类家属,马荣盯得更紧,收工时还要搜兜。

    收工很晚,李淑芝到家时,天已经麻黑。她用谷瘪子面和水,打算做窝头吃。谷瘪子面没粘性,攥不成团儿。李淑芝从柜里找出瓢,看一看,一点儿榆树皮面也没有,问刘志:“你扒的榆树皮呢?”

    刘志想到扒榆树皮,眼里的泪就止不住,他用手抹一把,哽咽着说:“没扒着。”

    “唉,这年头,榆树皮都扒光了。”李淑芝叨咕着:“没扒着就没扒着,再想别的办法,做不了窝头就做粥吧!晚上又不干活,把肚皮撑起来就行了。”

    做好谷瘪子粥,李淑芝点着煤油灯,喊刘志吃饭,刘志慢腾腾地挪到桌子前。李淑芝借着灯光一看,惊呼一声:“志儿!这是怎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

    刘志痛苦地摇着头,流着泪说:“妈,没有啥,上树摔的。”

    “不对!”李淑芝一把拉过儿子:“你看着我!”

    刘志抬头看母亲。

    李淑芝不知如何是好,连哭出的眼泪都忘了擦,她哆嗦着,说话变得很吃力:“我上辈子怎么做了这么多的孽呀!报应我一个人还不行吗?别坑我的孩子呀!叫人打成这样,成了残疾了,以后可怎么活呀!是谁这样手恨?现在的人都疯了吗?怎么连孩子都不放过呢?”

    奶奶端着粥碗爬过来,摸着刘志说:“孙子,出啥事了?把你妈急成这样。”她又摸摸刘志的头:“孩子好好的,咋回事呀?”

    刘志抓着奶奶的手,小声说:“奶奶,没有啥,从树上掉下来,摔一下,不要紧的。”

    李淑芝拍打自己,悲声说:“还说没咋地,你自己看不见,你的眼睛叫人打斜了!”

    刘志忍痛摸了摸,泪水和血水沾了一手,他安慰母亲:“妈,不要紧,我得眼睛看得见,没瞎就不怕。”

    李淑芝急得发了疯,她拉起刘志:“告诉妈,是谁打得你?找他去!大不了搭上我这条命!”

    奶奶拉住李淑芝的胳膊,哀求她:“淑芝呀!你可要冷静,如果你有个一差二错,这个家就毁了!我老太太命不值钱,还有两个孩子啊!你可千万别莽撞。还是那句老话,能忍就忍一忍吧!咱家的情况明摆着,和任何人都计较不起呀!”

    刘志挣开母亲的手,坐回桌子边。这个倔得出奇的孩子,今天变得格外冷静,他劝母亲:“妈,听我奶奶的话,我们忍着吧!哥哥不在,咱们打不过人家,还没地方讲理,咱家是地主,没有人替咱说话。”

    刘志虽然劝母亲,但是牙齿咬得“格格”响,他在心里发誓:“横行霸道的坏蛋,你们等着!不论是开裆裤,还是马文、吴有金,你们打了我,我一定要报复你们!”

    李淑芝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些,到灶前烧了一盆清水,给儿子洗了脸,边洗边落泪:“嘴也打破了,脸还肿着,这么多伤,真够孩子受的。老天爷啊!你让大人遭罪还不够吗?小孩子也这样命苦。已经被打了一顿,这又挨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犯了啥了?升成份就升成份呗,给我戴地主帽子我也认,折磨孩子干啥啊!老天爷你睁开眼,把所有的灾难都推给我,放开孩子吧!”

    家里人光顾忙刘志,没人管刘喜。刘喜自己跪在桌边,只顾吃谷壳粥,转眼间,他的肚子鼓了起来。刘喜还想吃,拿饭勺去盛粥,没端好,煳粥撒到桌边和炕上。李淑芝没好气地对他说:“不是哭就是吃,搅得家里不安宁。不如相信贾半仙的话,明知养不活,早扔掉也就算了。”见刘喜没哭闹,李淑芝感到奇怪:“平常哭啼不止的刘喜怎么没了哭声,莫非让谷壳粥撑的?听说有撑死孩子的事情。”看到刘喜鼓起的肚子,她抢下刘喜的饭碗,用衣袖擦了擦他的前襟,又去擦脸上的糊粥。李淑芝发现刘喜脸上也有伤,青肿的眼角还在渗血。

    李淑芝把刘喜抱到腿上,觉得儿子很反常。她直勾勾地看一会儿,又用手掐刘喜,刘喜 “嘿嘿”笑两声。惊呆的李淑芝托起儿子的脸晃两下,刘喜随着晃动笑,还发出“哼哼”声。她把刘喜推到炕上,刘喜坐在炕上笑。李淑芝猛地把儿子搂到怀里,放声大哭:“喜子呀!你不是爱哭吗?叫人打成这样,你就通通快快地哭吧!你哭呀!你为啥不哭?哭两声让妈听听啊!喜子啊!你叫人打傻了还是叫人打疯了?你可不能那样啊!要疯让妈疯,你还啥也不懂啊!”刘喜把小手放在妈妈的脸上,瞅着妈妈笑。李淑芝捧着儿子的脸,哭声更悲:“喜子啊!你笑啥呀?你笑妈妈?妈做错啥了?喜子,你不要笑,不要笑啊!妈害怕你的笑。你哭两声吧!把心里的苦哭出来,妈的心还能好受些啊!”

    刘喜只会笑,红肿的小脸让枯笑扭曲,幼小的心灵被仇恨摧残,哭的神经已经麻木,冷酷的嘻笑随他一生。

    肆虐的狂风终于感到困乏,一切生命都不愿打破这短暂的平静,万物沉睡于明天的梦境之中。

    奶奶没有睡,家中的变故动摇她“能忍自安”的信条。她虽然解劝儿媳,但她不知这个家还能支撑多久。由于长时间挨饿,浮肿从腿部爬到脸上。奶奶预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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