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调查我的舅舅和叔叔大爷?”
“上挑眼”的眉毛耸了耸,他说:“运动搞这么多次了,这点儿事你应该知道。”
马向勇说:“他们都死了。”
“生前有没有历史问题?是不是革命干部?”
“没有。”
“上挑眼”想进入正式话题,“墨水瓶”问一句:“你的丈人家是什么成份?”
马向勇被问住,没考虑怎么回答,而是先压怒火。
马向勇觉得“墨水瓶”太可恶,怨不得马向前用桌子扣他。马向勇心里叨咕:“你是来整刘强还是来整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认自己人。我帮你们整刘强的黑材料,不该对我调查这样细。”
“上挑眼”不容马向勇长时间思考,大声问:“你岳父的成份?”
“贫农。”
虽然“贫农”两个字是马向勇顺口说出的,明显没有底气,被经验丰富的“墨水瓶”捕捉到,他捏着钢笔问:“真是贫农吗?”
马向勇迟疑一下,但还是硬着嘴说:“是贫农。”
“墨水瓶”觉得马向勇说的不是真话,紧着追问:“你媳妇是干什么的?”
这种穷追不舍的追问打乱了马向勇的思路,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马向勇的脸色在变化,瘸腿发软,但说出的话又臭又硬:“早他妈死了,我知道她会干什么?”
两个外调人员互相看了看,都感到马向勇的社会关系不清楚,也都感到没必要再问下去。
对马向勇刨根问底的讯问方式,是所有外调工作中的一种通病,这样可以增加打击对象和扩大斗争范围,往往影响调查的结果,有着丰富外调经验的“上挑眼”最清楚这一点。他看了看马向勇,把问话拉回来:“刘强是不是打过马向东?”
“打过。”
“马向东啥成份?”
“贫农。”
“你说说,刘强打马向东是啥性质?是不是阶级报复?”
“是,就是阶级报复。地主阶级报复无产阶级。”
马向春用力拽马向勇,急着打岔:“别瞎说,要摁手印的。”马向勇挣脱他的手,故意大声说:“我不怕,干革命就不怕得罪人。你看你,叫人家砍了,还不敢斗争。”
马向春争辩:“我并不是怕得罪人,得说实话。马向东砍刚栽下的青年林,都是一些小树芽子,刘强阻止他,我看不算错,那片林子是刘强领头栽的,被人毁坏,他心疼。”
“墨水瓶”把笔搁下,盯着马向春看了半天儿,然后说:“你先不要说话,让马向勇讲。”
问马向勇:“刘强引诱欺骗妇女,有这事吗?”
马向勇犹豫一下,然后说:“有。”
“那个女人是谁?”
马向勇吞吞吐吐,支吾半天儿,只好说:“叫吴小兰。”
“吴小兰是干什么的?”
马向勇感到自己离了谱,不想再提此事。但是“墨水瓶”穷追不舍:“她是啥成份?”
“贫农。”
“墨水瓶”看着“上挑眼”,让他发问。
“上挑眼”好象对这样的事更感兴趣,嘴角露出笑,说话也变了腔调:“那个女人是谁的老婆?”
马向勇的本意是想利用男女关系给刘强增加麻烦,并不想把吴小兰搅合进去。现在,他知道事情变得复杂,改口说:“其实刘强是欺骗女人,并不是搞女人。那个吴小兰挺根本,不是那种乱搞的野鸡,她还小,没结婚。”马向勇见“墨水瓶”写了几个字又停了笔,他又说:“兰书记给吴小兰提过婆家,那个男的挺不错,在公社干事,绝对是我们无产阶级队伍的成员。家里都看中了,吴小兰就是不同意,亲戚做不成,都怀疑是刘强挑拨的。刘强自小就和吴小兰好,吴小兰听他的话。”
“墨水瓶”忽然想起什么,问马向勇:“给吴小兰介绍的是不是朱世文?”
马向勇被外调者连珠炮似的讯问弄得晕头转向,一时想不起朱世文是谁,不得不反问一句:“哪个朱世文?”
“朱世文也叫刘辉,是公社干部。”
马向勇赶忙说:“是他,就是他。你说刘辉,不,朱世文哪方面不比刘强好,吴小兰就是看不上人家,这不是受刘强欺骗是什么?刘强太狂了,总想显摆自己。在村里,他把周云给虚住了,领头栽了那片林子,自以为了不起,在我们面前,腰板老硬了,见到你们这些干部他都挺着头。在水库又装假积极。整张盖红印的破纸糊弄社员,实不知干了坏事。依我看,咱们无产阶级政权,就应该给他点儿颜色看看,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要不然,那小子不定干出什么坏事情。”
马向春在马向勇后背点了一下,示意他嘴上留点儿德。马向勇没理会,又说:“如果把刘强这小子抓起来,朱世文和吴小兰的亲事还能有希望。朱世文真是喜欢吴小兰,那才叫郎才女貌,又都是无产阶级出身,是天生的一对。”
马向春对马向勇的话非常反感,特别是马向勇捧着刘辉说话,更让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