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得非常厉害,擦过刘强,疾速向监工麻凡驶去。麻凡站在便道边,被冷风吹得有些麻木,看到独轮车冲他过来,突然从困倦中惊醒,此时,他已经没机会躲开,只好用手去扶车帮。独轮车故意往他身上扭,麻凡脚下无根,往后一闪,“扑通”一声栽进冰水里。推车人没停车,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麻凡慌乱中喊了声“救命。”立刻呛了水。
刘强看见麻凡就要被冰水淹没,来不及多想,迅速甩掉上衣,脱下棉裤,赤身跳下水。冰块儿扎到他的身上,他顾不得疼,奋力扑向麻凡。
麻凡本来会游泳,由于突然落水而惊慌失措,水里有大量冰块儿,又被湿透的棉袄棉裤捆住手脚,呛了几口水后,已经神志不清,只有求生的本能使他在水里挣扎。刘强接近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垂死中,抓住刘强的胳膊,而且死死地抓住不放,拽着刘强往水下沉。刘强心想:“这样也好,只要他抓住了,我就能把他带上岸。”
刘强用力往岸边游,没想到穿着棉衣的麻凡太重了,不但游不起来,反而被麻凡拖到水下,刘强连喝了两口水。
冰冷的水灌进肚子里,使刘强变得更加冷静。他在心里说:“拖着他游出去,根本不可能,也不能扔掉他。这里离岸近,必须坚持住,别让他拖远。我先试试身下的水有多深,如果水不太深,就有办法救他。”刘强挺直身子,竖着往水下泅,感到脚趾触到石头,马上看到希望。他升出水面,吸足气,又泅了下去,一用力,把麻凡顶在头上,咬紧牙关,在水里向岸上走了几步,他的头露出水面。
岸上的人看到刘强下水救人,都围过来。有人伸过刨土用的抓钩,搭住衣服把不省人事的麻凡拖上岸。刘强爬上岸时,身体快要冻僵,民工们帮他穿上棉衣,他想站起来,双腿无力,没站稳,“噗”地一声,摔倒在地。
民工们连背带拖把他弄回工棚,正在熟睡的于占江被叫醒,听说刘强出了事,慌慌张张地蹦起来。
于占江让工友从外面找来冰,叫大家用锹把冰拍碎,他脱掉刘强的衣服,抓起碎冰往刘强腿脚上擦。渐渐地,刘强的腿脚显出红色,也有了体温。于占江把自己的被和刘强的被合在一起,把刘强裹起来,又用碎冰轻轻地擦刘强的脸。
早晨,于占江没出工。他从食堂要来热水,又找来一些盐,端到刘强嘴边让他喝。于占江摸摸刘强的额头,非常烫,他从衣兜里摸出止痛片,让刘强用水送下,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窝头让刘强吃。刘强把窝头推给于占江,轻声说:“于老师,窝头留给你吃吧!这是你一天的口粮,你还得出工呢。”于占江坐到刘强身边,掰开窝头让刘强吃,亲切地说:“别想那些,挺着吃了吧,你正发着高烧,吃点东西能挺一挺。”
寒冷的席棚里,病痛中的刘强感动得流下热泪。于占江替他抹去泪水,安慰他:“人在外边,免不了有个大病小灾,该帮就帮一把,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今天不出工,在这里陪你,你放心,有我在,你就和在家一样。”
刘强不愿拖累别人,特别是拖累连饭票都挣不够的于老师。他说:“我没事,你还是出工吧,让监工知道了,他们还得挤兑你。”
于占江告诉刘强:“你现在啥也不用考虑,安心躺着,过一会药劲儿上来,能退烧比啥都好,如果退不下去,你三天五天出不了工。工地上缺医少药,民工们得了病只能挺,挺过去就好,如果挺不过去,咳!山下面天天都埋人。不过你的身体好,烧几天就会下去的。”
中午,工棚里进来两个穿戴整齐的人,个头差不多,脸盘都挺大,只是两个人的眼睛截然不同。一个眼稍上挑,目光犀利,另一位眼皮下搭,阴森难测。他俩支开于占江,一边一个站在刘强身边。刘强的右边是“上挑眼”,他声音洪亮,开门见山地问:“是谁把麻凡撞到河里?”
刘强坐起身,靠在工棚的柱子上,无力地摇摇头。
他真不知道是谁撞的麻凡。
刘强左边的人和刘强打过交道,他是两个月前的“耷眼皮”监工。“耷眼皮”手里拿着纸和笔,声音低沉:“我们是代表组织向你问话,你要如实说,不许撒谎。”
刘强看了他一眼,回答很干脆:“我不知道是谁,真的不知道。”
“耷眼皮”蹲下身,要往纸上写什么,又停下笔,站起身说:“你是工地上的红旗手,思想应该进步,要坚定地站稳无产阶级革命立场,要敢于揭发坏人,敢和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阶级敌人做斗争。如果知道不说,那可是包庇坏人,和坏人同罪。”
刘强诚恳地重复一句:“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一定说。”
“耷眼皮”脸色开始变化,阴森中更显冷酷,他把手中的纸握成卷,指着刘强说:“如果不是别人撞的,那一定是你,旁边没有别的车子,只有你的独轮车翻在道上。人证物证全在,你该承认吧!”
“耷眼皮”的话让刘强感到意外,他用力抬起身子,大声争辩:“没人会说我撞的。我的车到现场时,麻凡已经掉到水里,他自己可以作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