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芬的妹妹王召弟病得挺重,已经咽不下大食堂的大饼子。王淑芬拿着一小瓢白面和五个鸡蛋来到马文家。
她蹲在灶前点了火,准备给妹妹做一碗疙瘩汤。王召弟扶墙下了地,拉起姐姐的手,颤巍巍地说:“别费心了,我现在也吃不出个香臭,别把好东西浪费了,你拿回去,留给孩子们吧!”
王淑芬把妹妹扶回炕上,继续往灶里加柴。她把橱里翻遍,找出一小瓶豆油,用它榨了锅,油香味儿飘满全屋。王召弟坐在炕边对姐姐比划,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姐,不行啊,队里不让生火,这香味儿飘出去不得了啊!”王淑芬不顾妹妹反对,把白面倒在一个小盆里,加了水,用手摇晃盆,白面在盆里滚成小面团儿。王召弟还在阻止:“姐,别做了,别人家都不生火,咱家做白面汤,你妹夫知道了,肯定不同意,我姐夫也不允许。”王淑芬把面下到锅里,又往里打了两个鸡蛋。王召弟着了急,喘着气说:“姐,别忙活了,我不吃。”
王淑芬把面汤端到妹妹跟前,把筷子放在妹妹手里,对她说:“啥也别想,你把它都吃了。”
王召弟接过碗,又放回炕上,用两只手去抹泪,哭着对姐姐说:“姐,把它拿回家,让孩子们尝尝,我吃不吃都没用了!”
王淑芬把碗端起,送到妹妹嘴边,生气地说:“你自己不吃,我来喂你。”
王召弟勉强吃了半碗面,把碗交给姐姐,小声说:“姐,我真的吃不下去了。唉!这白面汤,我没病的时候,连个半饱都不够,现在是真的吃不下。”王淑芬又盛了面汤让妹妹吃,王召弟接了碗,哆嗦着把碗放在炕沿上,低声恳求:“姐,陪我说句话吧!”
王淑芬挨着妹妹坐到炕沿上,抓着妹妹的手。王召第说:“姐,我这些天总是梦见妈,就像小时候一样,和妈睡在一个被窝里,一定是妈想我了。我问过贾半仙,她说是咱妈要带我走,让我烧几张纸送送。我让向东去烧了,还是不管用,怕就活不长了。”
王淑芬虽然没说话,她的心情比妹妹还要难受。爹娘死的早,就扔下她们姐妹俩,妹妹身体不好,总是病病恹恹,当姐姐的又没有精力照顾。听了妹妹这番话,王淑芬非常辛酸,眼里的泪水顺着面颊往下流,强忍着对妹妹说:“别信那一套,谁都会有点儿病灾的,熬过去就会好了。”
王召弟说:“姐,我不是让你伤心,这次怕熬不过去了。以前有病,也就十天半月,这次太长。你看我瘦成这样,脸也发了黄,而且天天做噩梦,总是梦见死人,不定哪一天,小鬼儿就会把我勾走。”
王淑芬故意扳着脸,对妹妹说:“现在谁还信这个?咱没做亏心事,啥也不怕。”
王召弟说:“姐,也不知咋地,我一闭上眼就想到咱小时候的事,本来都忘了的事情,也在脑子里翻腾。过去咱家穷,爹妈生下那么多孩子,养活的只有咱俩。我还记得小时候你领我去割羊草,总爱往刘屯这边来。这里荒地多,割草没人管,到后来都嫁过来了。”王召弟脸上露出笑,笑纹把她蜡黄的瘦脸拉扯得非常痛苦。王淑芬顺着妹妹的话题说:“咱家穷,咱俩也都嫁了穷人家。那时,你姐夫一个人从山东逃荒过来,连个行李卷都没有,只有靠扛活为生,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咱爹也不知咋想的,非把我许配给他。我一看这个山东棒子还不错,挺魁梧,也挺精神,去掉穷,别的都不差,就那么嫁过来了。后来想一想,也是嫁对了,跟他过了这么多年,没怎么缺吃少穿。和肖艳华咱别比,比李淑芝咱得知足。那李淑芝不比咱们差,也挺贤惠的,咋地了,跟着刘宏达受了半辈子罪,这事那事的她没少摊上,一天好日子也没过着。”
王召弟靠在姐姐身上,仰面看着她,小声说:“姐,我真羡慕你。我姐夫要长相有长相,又有力气,还知道疼你。”
王淑芬赶忙岔开话头:“别那样说,男人们都是粗心大意,在外面干事就顾不得家里。其实,我妹夫也不错,把家置办的也可以。”
王召弟把脸伏在姐姐肩膀上,流着泪说:“我嫁给马文也算知足了,谁让咱家穷呢?他家也穷,起初连个睡觉的地方都难找,挖个地窨子也算成了家。那时苦点儿,倒是挺顺心的,他心里有我,两个人和和气气,有点儿口角也是难免的,事后又好了。和邻居处得也很好,大事小情也有人帮忙,马文又能张罗,最困难的时候也熬过来了。到土改,又分了土地,日子真的好过了。那时我就想,咱爹娘死的早,咱俩够孤单了,亏得都找了好人家,这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可是,自从二倔子死后,他就变了,不但和何荣普结了仇,和村里人也闹翻。以前咱两家和刘宏达一家处得不错,常来常往,李淑芝和咱俩家就像干姐妹,没有不说的话。虽然她家有几亩地,可她的日子也很苦,咱们几个姐妹有些苦水也在一起倒倒。可现在,成了冤家对头,连话都不说,这日子没见好,人缘儿全没了。”
王淑芬怕妹妹伤心,急忙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