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广斌和羊羔子的父亲刘威是同龄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刘威的家境好一些,有几亩田地,他种完家里的田,有时也到刘有权家打几天短工。孙广斌父母死的早,只给他留下两间快要倒塌的破土房,连做饭的铁锅都是漏的。他常年做长工,只有冬闲时才回到冰窖一样的家里住几天。年轻的孙广斌非常贫苦,却很知足,父母没留下财产,给了他一张漂亮的面孔和一副结实的骨架,这一点,刘威没法比。
刘威二十一岁那年,娶了十六岁的瞎爬子。全村人都说瞎爬子像天仙,孙广斌也想见识见识这个天仙似的新娘。在那时,新媳妇是不轻易露面的,孙广斌又做着长工,常年在地里劳作,接触女人的机会很少,只好偷着做见到天仙的梦。
这年冬天,孙广斌领了工钱回到家,在井台上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用柳罐打水。出于对年轻女人的喜欢和好奇,他凑上前看了一眼,惊得呆症的孙广斌在心里问:“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美人?”想多看几眼,这时女人已经打满水,挑起水桶,扭动着腰身走下井台。孙广斌目送女人进了刘威的家门,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嘴里默念:“她就是刘威的媳妇,不怪村里人都说她漂亮。”孙广斌暗下决心,也要娶回个漂亮女人,可是家里穷,媒人不上门,孙广斌连个不漂亮的媳妇都难找到。后来一个逃荒的老妇人来到刘屯,孙广斌帮助了老妇人,老妇人把女儿给了他。
孙广斌娶的媳妇摸样挺周正,只是瘦,脸发黄,总是打不起精神。她生了孙胜才,刚满月就扔下父子俩,流着泪去了另一个世界。孙广斌独自拉扯儿子,也不知能否把孩子养大。
光复前两年,小日本挡不住抗日武装的打击,本土兵源不足,他们拼命地在中国东北抓丁,只要是青壮年,都可能服兵役。当上**,派到前线充当军国主义的炮灰,当不上**,那就是国兵漏。国兵漏被迫去做劳工,由日本人用刺刀看管,没昼没夜地劳作,吃不饱饭,不给医病,很少有人活着回家。
厄运降临到孙广斌身上,保长刘晓明派人把他抓了去。三个月的孙胜才被扔在家里,没有吃的,在土炕上哭叫。哭累了,闭着眼停一会儿,然后还是哭,直到哭不出声,平平地躺在炕上喘气。那年头,灾难一个接一个,出生的孩子多,扔的也多,没人理会孩子的哭嚎声。李淑芝离得近,孩子哭时她没在意,孩子不哭了,李淑芝的心倒像压上石头,对丈夫说:“这孩子没有妈,怪可怜的。我听孩子的哭叫声不对劲儿,现在又没声了,别有什么差错。”
刘宏达在外地教书,时间长了回家看看,刚进家就赶上抓丁,躲在里屋不敢露面。听妻子这样说,他的心也不平静,便说:“听这孩子哭叫,挺绞心的,你去看看孙广斌倒底出了什么事?”
李淑芝说:“一个光棍儿家,我一个年轻媳妇去了,让人说闲话,我不去。”
刘宏达想了想,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他推开门出了里屋,又要开房门,被李淑芝拽住胳膊。李淑芝问他:“你想干什么?”刘宏达说:“你去不方便,我去,我到他家看看出了什么事。”
李淑芝把他拉回里屋,用身子挡着说:“我都对村里人说了,你在外地教书没回来,如果让人看见,报告给刘晓明,你就得被抓走。”刘宏达用手推着妻子,恳求说:“我感觉到那孩子有危险,他虽然小,也是个生命。我不到那边看看,心上的石头就压得我出不来气,让我去吧!”
不大工夫,刘宏达把孙胜才抱了过来,这孩子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李淑芝赶忙嚼奶布子,用浆水往他嘴里灌。慢慢地,孩子有了哭声,喘气也比刚才有力。李淑芝心疼孩子,生出一肚子埋怨:“孙广斌也不知干啥去了?连孩子也不管,饿成这样,再晚些就没救了!”
刘宏达沉着脸说:“孙广斌被抓走了!”
“抓他干啥?”李淑芝一脸惊愕:“孙广斌很本分,不会做犯科的事吧?”
刘宏达说:“让人抓了丁。”
李淑芝不解:“不会吧,他拉扯这么小的孩子,不合条件,满洲国也有规定啊!”
刘宏达“唉”了一声,抬头看着外面的茫茫雪地。空荡荡的草甸子里,连个人影也没有,青壮年跑的跑了,跑不了的躲藏起来。他对妻子说:“啥年月,还讲什么规定,当官的都是汉奸,把卖国当成光荣,他们把持政权,你没处说理,抓走就抓走了,说不定死在哪。”
李淑芝问:“这孩子咋办?”
刘宏达说:“先放咱家养着吧!”
李淑芝为难地对丈夫说:“这年头,自家的孩子都难保命,没咽气被扔到乱坟岗子的不在少数。粮食不足,小强又小,你又在外面,啥也帮不上,叫我怎么再养活一个孩子?”
刘宏达也没了主意,只是不停地叨咕:“怎么办?咋办呢?总不能看着这个孩子等死吧?”
李淑芝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