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孙胜才,用羹匙喂了一口从奶布子嚼出的浆水,看着正在吮食的孩子,两眼充满泪。她从秫米稀粥里再捞出米粒儿,咀嚼着,用嘴把米浆喂到孙胜才的嘴里。
突然,刘宏达站起身,告诉李淑芝:“我去把孙广斌要回来。”
“什么?”李淑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从日本人那里往回要人,简直是白日做梦,不但要不回人,还要搭进自己。”她把怀中的孙胜才交给瞎婆婆,直愣愣地看着丈夫,心里企望,丈夫是随便说说。但是她知道,刘宏达这个书呆子,是从不说瞎话的。
刘宏达一字一板地说:“我一定把孙广斌要回来!”说完就往外走。李淑芝挡在门口,刘宏达把她推开,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李淑芝回屋就哭:“原以为嫁个老实人,谁想到他那样犟,这不是去送死吗?你死了,我们娘几个怎活呀!你不想想小的,也该想想老的,你还有老妈呢!”李淑芝的婆婆揉着瞎眼,哭着叨咕:“我这命咋这样苦啊!孩子没少生,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他连个鸡都不敢杀,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往日本人手里送,是他疯了,还是老天报应啊!”
刘宏达不顾家里乱成一团,一个人来到乡里。乡长认识这个教书先生,对他挺客气,问他:“看你脸色不好,出了什么事?”刘宏达直截了当地说:“我村的孙广斌被抓了壮丁。”乡长说:“这算什么事?哪村都在抓丁,效忠天皇,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人人都得效力。这事你别管,管多了,对你没好处。”乡长的话并没有让刘宏达退缩,他说:“孙广斌还有一个吃奶的孩子,把他抓了,孩子咋办?”
乡长哈哈大笑:“刘宏达呀刘宏达,你这个书呆子也会开玩笑,孩子吃奶和他有啥关系?孙广斌又不是女人。”
刘宏达说:“孙广斌的老婆生下孩子就死了,这孩子是孙广斌嚼奶布子喂活的,他一走,孩子怕活不成。”
乡长想了想,把要说的话咽回去,沉下脸说:“孩子死不死和你没关系,我看你还是少管闲事。支持圣战,征兵是当前最重要的事,皇军要人,谁敢违抗?现在皇军要人要的急,带到乡里就得交给日本人,根本就不可能要回去!”
刘宏达说:“满洲国有规定,孙广斌这种情况可以免征,是刘晓明送错了人,日本人兴许让他回去。”
乡长说:“这话谁敢说?虽然满洲国有规定,掌权的都是参照执行,现在是战时,谁敢惹日本人?”
刘宏达坚持说:“我不是让你和日本人说,我去找他们说。”
“啥?”乡长被他说得直发愣:“刘宏达呀刘宏达,你是不是疯了?现在年轻人都往外跑,各村的保长都躲着皇军,你还敢往枪口上送!为了别人的事,我看太不值。你有老婆孩子,我劝你别去送死。”
刘宏达已经下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我必须把孙广斌领回去!”
“不行!”乡长断然拒绝:“看在我俩同学的面上,你给我回去!孙广斌的事你管不了,把你搭上,我不好向你的家人交待。”
刘宏达坚决不回,急切地催促乡长:“现在那孩子就在我家,我们没办法养活他,求你帮帮我,放了孙广斌,救救孩子!”乡长拧不过,领他见了日本人。日本人见刘宏达挺年轻,脸上露出笑容,说了一些日本话,乡长一句也没懂。
日本人用生疏的中国话说:“这个年轻人,大大好样的,愿意效忠大日本帝国,**的干话,前途大大的。”
乡长一听傻了眼,赶忙去解释。但他害怕日本人,说出的话语无伦次,日本人没听懂。
刘宏达说了话,乡长仍然听不懂,日本人听了不高兴。日本人说了一通日本话后,又用中国话对乡长说:“你的同学,良心大大的不好,皇军的对抗。他的,日本话的流利,应该效忠帝国。刘的,替孙广斌说话,孙的,国兵漏的干活,刘的留下,别动队翻译的干活。”
乡长赶忙替刘宏达解释:“太君说话正确,刘宏达错误大大的,翻译大大的抬举。孙广斌国兵漏的可以,效忠帝国的应该。刘的,上有瞎眼老母,下有幼子,家庭负担太大,求太君让他良民地干活。”
乡长半土半洋的中国话,让日本人听得似懂非懂。日本人生气地瞪着乡长,乡长立刻送上笑脸。
刘宏达说了几句日本话,日本人不停地晃脑袋,用中国话说:“孙广斌的儿子小小的,中国人数量大大的,支那的人种,权利的奴才,死的,鸡的一样。”
乡长笑着称是。刘宏达严肃地说起日本话,日本人的脸色变得阴沉,用中国话训斥他:“你的,头脑僵化,鹿的一样,马的不如。孩子,你的相救,他的长大攻击。支那的道德,大大的倒退,窝里反地干活。”
乡长怕刘宏达惹怒日本人,挡在刘宏达面前向日本人陪着笑脸,低三下四地说:“是是,支那人喜欢窝里反,感谢大东亚共荣,感谢皇军的教化。刘宏达受过皇军教育,他不会窝里反,大大地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