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达又说了一通日本话。日本人大怒,比划着用中国话对乡长说:“你的同学,思想的赤化,大大的有罪。满洲国的法规,皇军地不听。孙广斌国兵漏地干活,保长的举荐,回去地不行!”日本人又说:“你的同学,不承认东亚病夫,鼓吹支那,皇军的对立,政治犯嫌疑,训导处的惩罚!”
刘宏达还想说话,没等开口,被日本人打个耳光。刘宏达没躲,按日本人的规矩打了立正。日本人见立正标准,怒气消了些。刘宏达又和他交谈了一些话,日本人嘴角露出笑,对乡长说:“你的同学,国高的教育,我的父亲,老师的干活。刘的,胆量大大的,腰板的挺直,大和民族一样地骄傲,皇军的夸奖。”
乡长听日本人要把刘宏达送到训导处,惊出一身冷汗。看到气氛变好,稍微轻松一些,赶忙给日本人倒上茶水,点头哈腰地说:“刘宏达常讲,他的日本老师可好了,还说以后有能耐,一定报答老师的恩情。”
日本人嘴上的笑纹爬上脸,转瞬消失,严肃地说:“大日本皇军,武士道精神,天皇的忠诚,报恩大大的。刘的相救孩子,生命再生,恩将仇报者,猪狗的不如,民族的可悲,病夫的干活。”
乡长弯着腰称是,刘宏达挺着胸说了一通日本话。日本人笑着对乡长说:“你的部下,刘晓明大大的效忠皇军,国兵抓得超员,皇军大大的奖赏,刘晓明副乡长的干活。你的同学,国高的教育,统统地皇军培养,教员大大的屈才,保长的干干。”
当天下午,孙广斌被放回来,刘宏达也回了家。刘晓明虽然提为副乡长,还干着那份保长差事,刘宏达把家安顿好后,仍然去外地教书。
刘宏达一天保长也没当,却因为救孙广斌,接触了日本人,他给自己和家庭留下非常严重的后患。
不久,日本人投降,接着又打起内战,孙广斌拉扯着孩子艰难地生活,想续娶,手头没钱,也没有精力。
刘威躲避抓丁,在孙广斌被抓前离家出走,一直没有音信。瞎爬子带着羊羔子在家等,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等到大水把房子冲倒,又等到房子四周野花开放。她的寄托就是羊羔子和她手上的那只玉镯,等到陌生人在小南河淹死那一天。
那一天,她的玉镯摔成两断,那一天,她的双眼急瞎了。
土改后,孙广斌分得了土地,日子好过一些,本该再讨个老婆,也有人介绍过几个寡妇,一个也没看中,他把目光盯在年轻漂亮的瞎爬子身上。但是,出走的刘威不知是死是活,孙广斌不敢贸然行事。他只能有事没事地从瞎爬子门前过,偷着看上几眼,有时也能和瞎爬子说上几句话。瞎爬子开始没留意,后来也看出孙广斌的心事,有意躲避他,有时又可怜他,出于女人的善良和同情心,常帮他缝补裤袄,还帮他拆洗过被褥。
瞎爬子摔断玉镯那天,孙广斌正好从她窗前过,知道她瞎了眼,也产生希望,认为刘威肯定回不来了。从那以后,他往瞎爬子家跑的更勤。
瞎爬子仍然觉得丈夫会回来。熬过寒冷的冬天,春天还没到,她就感到春天的温暖,自己念叨:“十七个年头了,也该回来了,不会让我白等吧!”可是,一场大雪又把寒冷带给她。瞎爬子裹着棉被倚在炕角,盼羊羔子早点回来。太阳快要落山,大食堂已经开饭了,羊羔子还没给她带回吃的。
外屋的木门“吱嘎”一声,脚步声也随着一同进了屋。瞎爬子眼神儿不好,耳朵特别灵,听出进屋的不是羊羔子,她把身子移向炕边。刚刚进屋的孙广斌也坐到了炕沿上,见瞎爬子用手拄着炕,他去抓瞎爬子的手,瞎爬子急忙把手抽回,慌乱地挪到炕里。孙广斌也往炕里动,被瞎爬子推回炕边。瞎爬子把头调向窗户,揉着眼睛,责怪孙广斌:“你以后再这样,就别来,现在就有人说三道四,你再不检点,那话就更难听了。”孙广斌也为刚才的失态感到挺不得劲儿,说了句:“我也不是故意让你生气。”瞎爬子反问他:“不是故意的,是别人让你这样做了?”孙广斌被问的哑口无言,憋了半天儿,也没想出用什么话才能解释清楚,无可奈何地说:“大雪天,都蹲在自己家里,没有人知道咱们的事。”
瞎爬子坐直身子,表情严肃地质问孙广斌:“咱们有啥事?”孙广斌没想到瞎爬子会这样冷漠,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我想娶你。”
瞎爬子呆坐在炕里,干睁着两只瞎眼,很长时间没活动一下。
孙广斌讨好瞎爬子:“我一直都在追求你,你老漂亮了,全刘屯没人比过你。最初在井台上看到你,我的腿都软了。那时,我就寻思,这刘威命真好,娶了个天仙似的美人儿,我要娶了她,当一辈子牛马也愿意。”
瞎爬子听到“刘威”两个字,往下掉泪。
孙广斌见瞎爬子流了泪,伸出脏手帮她擦,被瞎爬子挡回去。瞎爬子边哭边说:“我不是当年那个女人了,我瞎了眼,在炕上偎鞧这么多年,已经老了。”
孙广斌急忙说:“你不老,你真的不老,你才三十多岁,正是好时候,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瞎爬子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