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鸳鸯茶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一段间述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碗我只掏弄到一个,照猫画虎,烧了几百个赝品用来做生意,现在这招牌上的字也不是原版,我写的了。大家喝了这碗茶,我这生意就算打住了。”苗丰说。/>
    “爸,要不我们到新区再开一家吧,就开‘鸳鸯茶’,茶馆,不经营别的了。”苗营说。

    “不开了。没当年的录像厅就没这个‘鸳鸯茶’,现在录像厅被淘汰了,单开茶馆生意也不会怎么样。该停了,一生一世的东西都难求,求生生世世的东西就更难求,哪有个完?”苗丰说。

    康晓娴拿起茶壶给大家又续了一些水,倒茶的时候思想有些偏,觉得自己像女主人,这一想让她打了个激灵,茶水溅在了手上。苗丰拿出些餐巾纸递给她。

    虽然相识不久,但康晓娴觉得自己和苗丰确实有些“微妙”。后来林福山告诉康晓娴,苗丰对他说,那天发现她悄悄退出了画室,苗丰好像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东西,这种体会他只和石海珊在一起的时候有过。林福山对康晓娴说:“你好像让苗丰有感觉了,至少苗丰比以前爱说话了,面对你的时候,苗丰能讲许多情绪饱满的话,能表现出很多开朗和乐观来。”

    其实那天康晓娴也被苗丰作画的表现“震”得不轻,苗丰忧郁和狂乱样子让她心动不已,她很奇怪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病态”的男人有感觉,走出画室后连续几天,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想着那幅被涂抹的画,莫名其妙地想着苗丰挥笔的样子。她发现自己鬼使神差地和苗营滔滔不绝,甚至去红着脸想了想自己能不能做一个大男孩儿的母亲,然后又鬼使神差地去问林福山,“抑郁症病人能不能治好、会影响什么、能不能结婚”……

    2004年,康晓娴二十七岁。

    苗丰讲的关于僰人“鸳鸯茶”的故事更让康晓娴觉出自己的单薄,她想尽力靠近一个艺术家的思路,从僰人到悬棺,从豆沙镇到鸳鸯街,再到苗丰的那幅透尽悲凉的画……她觉得自己面前有一层无法丈量的厚度。

    “苗老师,那幅画……后面的悬棺画好了吗?我还没拍……”

    “你真想拍那幅画?用一幅画和几张老街道照片在能做出什么专题来呢?怀念?遗憾?”

    “那还能表达什么呢?”

    “这样吧,你等一段时间,我在新区的画室需要重新布置,布置好了我才能接着画,好饭不怕晚嘛,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你去看看再决定做不做你的专题,或者怎么做你的专题。那幅画只是组画中的一幅,最后一幅。”

    “组画?”

    “是,一共八幅,一些是我生病前的构思,一些是我得抑郁症后画的,基本上都是画面混乱思路交错那种,我是想叠放,像电影画面那样叠放,鸳鸯街可以叠放在悬棺中,僰人可以叠放在鸳鸯茶中,你看这鸳鸯街倒了,这块地上就叠放着很多影像。”

    “其实要是早下手拍个DV就好了。”

    “人没有这种先见之明啊,不然,早就不需要绘画这手艺了。”

    鸳鸯茶渐渐变浓时,开始异香飘荡。那味道是混合出来的,清香里搅拌着阵阵苦味,能直透肺腑。几名站在门前喝茶的装卸工干脆坐在了台阶上研究着碗里的茶叶,并小心翼翼地询问苗丰这茶叶的来头。

    “茶叶就是一般的绿茶了,碧螺春铁观音都可以,加进去和绿茶‘配鸳鸯’的,是一种长的很小却味道极苦的野菜,据说这种野菜是那对僰人姐妹从九丝山上带下来种植的,僰人认为这种叫‘峭菜’的植物可以健身。”苗丰解释说。

    康晓娴也低头去研究鸳鸯茶,看到的茶水几乎变成了深褐色,和陶碗的颜色融合了,陶碗里隔开茶叶和峭菜的“陶壁”几乎被深褐色的茶水“淹没”,只剩下水面上的一条曲线,这就好像一种意境,是一种沉淀后的意境,很神秘,很厚实,那种厚实就像苗丰的画一样。

    太阳有些毒辣,装卸工们刚搬了几件家具就已经大汗披身。康晓娴给大家再次倒茶,把茶递给苗丰时,苗丰正把一个像框小心翼翼地放进卡车驾驶室里——那是一个简单的装饰品,像框只有普通杂志那么大,但很厚,里面镶的是一块褐色的残片,给人很破碎的感觉,没做任何修饰。

    “这是什么东西?”

    “录像带。”

    “怎么这样?”

    “是用录像带做的一个物件,后来碎了。”

    “算个纪念啊?”

    “这就足够了。”

    “您的录像厅一定发生过很多事……”

    “二十年啊,鸳鸯茶可以继续喝下去,鸳鸯街可以在新区建,录像厅却和我们告别了。就好像,悬棺留下了,僰人消失了。”

    “我看您的感情都在这段历史里了。”

    “二十年是个什么概念啊?二十年,我从青年变成了中年,小苗营长大成人,二十年,足可以让谁谁死掉,让谁谁走得无影无踪。”

    那天,康晓娴看到苗丰被阳光直射着,脚底下的阴影只剩下一尺长。远处近处的老鸳鸯街光秃秃的,路边的树木早已经被砍掉了,街上留不住多少阴凉了。烈日下的男人目光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