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继在饲养室里不知忙活什么,当马碎牛想也不想推开院门的时候,只能听到他高亢的唱腔 :“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
赵俊良更加奇怪了:“你不是说他是个瓜子麽,咋能唱戏?”
“你不要着急,你接着听。”马碎牛意味深长地笑道。
“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
赵俊良明白了:可继只会这一句。
马碎牛等他唱完第三遍时接了一句:“儿当年本是匠工手,与人打铁造斧头------”还待要唱,却嘎然收了声。原来当他把院子里的牲口扫视一遍后,忽然看见了一件有趣的事,那后边的唱词就硬生生咽了回去。
赵俊良也看到了。
一头专事配种的牛公子正瞪圆了眼睛紧紧盯着一头母牛。它头大腰圆、身高体壮,两个粗大尖锐的犄角弯曲向前,上黑下白粗壮有力。它披着一身油光滑亮的黄毛,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它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以与众不同的体魄展示着它特殊的职业和优越的生活条件。它裆下垂着老碗大的牛旦,一条尺半长的牛鞭粉红而湿润,正勃勃地敲着肚皮——它用最简单的方式展示着自己充满激情的性别,用最直接的方式炫耀着自己独特而非凡的职业。它急躁而冲动,一边翻着嘴唇嗅一嗅母牛的尾部,一边左右移动着身体选择合适的起跳位置。马碎牛贼厄兮兮地对着赵俊良笑,说:“不‘追’鹿了,先看牛配种。”
赵俊良虽觉不雅却也抑制不住好奇,左右不见有人,就默认了。两人摒住呼吸,挎着篮子,把身子靠到墙边瞪大了眼睛看。
那母牛矜持而冷淡,它优雅地摆动了一下尾巴,清高而冷漠地摆开尾部,似乎并不急于接受牛公子示爱。牛公子如影随形,将硕大的牛头搭在母牛的尾上,随着母牛尾部的摆动而摆动,看上去像是一个铰接的整体。那母牛不急不躁,继而就更优雅地向前方挪上一步。牛公子下巴勾着母牛的臀部,亦步亦趋地随它而行。母牛似乎并不真正希望摆脱牛公子的纠缠,它不慌不忙再向前挪上一步。如此多次反复,牛公子就有些不耐,它前蹄刨地突然就人立起来,后蹄急行两步,将两条前腿顺势跨在了母牛的背上。那母牛作吃惊势,向前轻盈一窜——就是一小步,却不走远——牛公子就滑落了下来。牛公子契而不舍,它再次追逐、再次人立。如此数番肌肤接触,那母牛就有了情绪。也是它正在发情期,装腔作势地做作一番、欲擒故纵地**过后,装出一副被迫架势不再移动,任凭牛公子放纵狂荡。
牛公子的动作疯狂而猛烈、专注而忘我,马碎牛和赵俊良直看得血脉贲张,两手出汗,两腿发软;似乎有某种神秘的联系,两人下身也猛然起了变化。
过不多时,那母牛腰部猛的向上一弓,“哞”的一声吼叫朝前窜开,一路小跑再不停步。牛公子意尤未尽,直直的牛鞭依然勃勃跳动,淌着汁液追了上去。母牛真怕了,见它追来就绕着围墙转圈跑。身躯庞大的牛公子就脚步轻盈地紧追不舍。院子里或卧或坐的马、牛、驴、骡一丝儿的好奇都没有,对于两头牛上演的这齣“牛间喜剧”毫无幽默感也不欣赏,一个个视而不见。只在母牛从身边逃过时摆头让开,或在被牛公子撞个趔趄后慢悠悠无所谓地换个姿势。
看到此处,一股不平之气就塞满了马碎牛的胸膛,他念着“哑柏红”道白的腔调大喝一声:“呀——呔!我把你个采花大盗、你个不知羞的贼呀!光天化日之下你作奸犯科!众目睽睽之中你强暴良善!岂不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许是拿腔捏调难以表述他真实的情感,他忽然换成了正常腔调:“你狗日的一天不拉犁、不耕地还光吃硬料,你跟旧社会的地主有啥区别?今儿让我看见了你的丑行算你倒霉!马跑泉第一员大将岂容你在此无法无天!我今儿要替天行道,治一治你展露羞物的瞎瞎毛病。”说着话伸手摘下背上的弓,从后腰里抽出一枝竹箭来,踩了个弓箭步,搭弓上箭就拉了个满月,整个动作快捷准确、一气呵成。赵俊良暗暗喝彩!觉得他虽无养由基、李广般神勇气势,却也英气勃勃、似模似样。谁知马碎牛存心作怪,一脸的坏笑,见牛公子追了一阵母牛后稍事喘息,停在那里正自犹豫,就松开了指头,就见那枝竹箭“嗖”的一声就去了牛公子跨下的蛋囊。
马碎牛自制的箭矢虽是竹箭,但那前边却是一个锋利无比的斜面。他也曾小心翼翼地往身上别箭时多次扎伤过皮肉。赵俊良一惊,阻拦不及,就见那箭“倏儿”的一声就洞穿了牛公子左侧的睾丸。箭杆却并不完全穿过,被后边的硬鸡毛一阻,停在了中间。牛蛋晃荡着,乍一看那裆下的画面就像极了丘比特爱神的杰作。
牛公子心无旁骛,两眼紧盯着数步之外惊惧不定的母牛,喘息之间正在思谋新的求欢战术。牛蛋中箭时毫无思想准备,它连疼带吓“哞”的惊天动地大叫了一声,满院子的牲口都吓的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