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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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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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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靠近了——不但不让马碎牛这些未成年人靠近,甚至也不让大人们靠近。马碎牛虽然心中不忿,但看到那些前不久还趾高气扬的长辈忽然都矮了半截,一个个呆头呆脑陪着笑脸傻站在一旁,心中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抽水站的工程十分顺利,试水也一次成功。

    马碎牛对赵俊良说:“这下好了,藏了碑子还有了水浇地。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臣二君、一女二嫁------,‘狼剩饭’要不表扬咱们才怪!说不定还真叫秃子猜着了,每人奖励二斗麦。”

    “你想的太好了,”赵俊良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恨不得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碑子的事,他也不会把这个功劳记在你我头上——说不定你大也是这态度。”

    “为啥?”五虎上将同时问道,那眼光却是不以为然。

    “你大是为了大局,大队长——。”赵俊良咽下了后半句话。

    水泵安装结束后,水泵厂留下了一个工人继续“磨合试车”,他还要负责在两天内教会大队长亲自挑选出来的两个“灵醒而又可靠”的人如何管理抽水站。

    当哗哗的清水被泵到旱塬上后全村都沸腾了。娃娃们追着水头嬉闹,大人们裂着嘴笑;古老的旱原忽然成了欢腾的集市。大人们在反复惊叹“水往高处流”的不可思议的现象后也无比感慨地奔走相告:新社会就是好,北塬上几千年靠天灌溉的旱地终于也像塬下一样成了水浇地了。

    大队长两眼熬的通红,他披着件脏衣服,满面疲倦之色,低头思索着,在村里走来走去。他当仁不让地接受了村民那敬仰的目光和亲切的问候。

    “没啥,”他说:“这是我们干部应该干的。”

    赵俊良却在泉水上塬的第二天找到了马碎牛。

    五虎上将正在麦场上“斗鸡”。马碎牛一个上挑,把秃子放了个坐墩,他单腿跳跃哈哈大笑。一眼看见愁眉紧锁的赵俊良,高声叫道:“来来来!军师,你也下场斗他一鸡!”

    赵俊良皱着眉头说:“没那心思。”

    “咋了?又咋了?”马碎牛奇怪地问。

    赵俊良忧心忡忡地说:“我一直觉得心里不塌实,刚才才想到建立抽水站这个办法还是有漏洞。”

    马碎牛吃了一惊,忙问:“漏洞?漏洞在哪儿?”

    “还是石碑。你想想,万一要有人追查这事,非要来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咋办?咱到哪儿去找这么大的‘尸’?”

    马碎牛笑了,说:“我当是多大个事,就是个尸首麽,容易的很!”

    赵俊良觉得奇怪,问:“全村我都走遍了,也没见到啥东西能代替石碑,你还说容易?”

    “那是你找错了地方。”马碎牛说:“向东五里有个村子叫‘程家’。清朝的时候这个村子出了一个武将叫‘程林’。他跟着康熙爷去新疆打‘哥儿蛋’,功劳到是立下了,颡不见了。康熙爷恩准给他做了个白铁颡安上,这才拉回来埋了。程家村的人给他箍了好大一座墓子,坟前还立着一个碑子,上边有康熙爷亲自写的碑文:‘双刀程林白铁头’。碑子前边是一条神道,两边立着石羊、石马还有石人。人家说那叫‘翁仲’——他大那个驴仔蛋,明明有名字麽:石羊石马石人,叫着多上口,偏偏多事,叫什么翁仲!——我去看过,那石头跟咱沉到泉底的碑子一个模色,都是青石;大小厚薄也差不多。咱全体出动,今晚拉上架子车,把他那翁仲拉回来砸成碎蛋蛋——石羊、石马就算了——谁敢说不是咱的石碑?”

    “老天爷!这就是你的办法?”赵俊良惊叫道:“你咋能用破坏一件文物来拯救另一件文物?这还不如不干。不行,坚决不行!还有,程家的人能答应?”

    “你就是前怕狼、后怕虎!那程林的墓子在五渠以南,离村子有二里路呢,咱半夜行动咋会有人看见?那地方有那么多的石人、石羊、石马,又没给他拉完,只拉他一个翁仲算个啥?”

    “那好,你去拉吧。我估计那翁仲少说也有两千斤,看你咋样弄上你家那辆吱吱响的架子车。”

    马碎牛略一思索,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这倒是个问题。总不能开着吊车去偷文物——我也雇不起吊车。”

    秃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拍着屁股上的土一边说:“我有办法。听我大说茂陵车站货场外边堆了半里路的石渣,说是国家要在这儿建一个什么‘化工六院’——这怂单位就怪:净是些带眼镜的知识份子,细胳膊细腿,身板薄的风都能刮倒,看上去还没有咱村的女人有劲,却研究咋样能在沙漠里栽出蘑菇来。他们开会时还眉飞色舞、故作神秘地胡吹什么‘让祖国的沙漠飘起雄壮的蘑菇云’——沙漠里连水都没有,飘怂的蘑菇云呢!——咱今晚去拉上他五、六十车石渣,从里边拣也能拣出来三、四车青石蛋蛋,还怕冒充不了石碑?”马碎牛拍着秃子的肩膀称赞道:“还是秃子灵醒,倒解决了吊车的问题。”狗娃和怀庆也表示同意。

    赵俊良又一次表示反对,说:“不可。为啥一想到解决问题就采取‘偷’的手段?难道真的就没有其它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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