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警告:“三天内不要骚扰碎牛。”妈妈草叶也受到他善意的规劝:“这几天让他静养,尽量保持家里安静。”
专家的话被朋友和亲人过分夸张地接受了。
难耐寂寞的焦躁和失去行动自由让马碎牛几乎发疯,想到恨处就咬牙切齿,多次萌发病好后一把火烧了药王洞的歹念。
第四天清晨,笑嘻嘻的长生又来了。他熟练地揭去了箍裹着马碎牛身躯的最后一次盔甲般的药膏后说他不来了。
赵俊良来了。他走进窑洞门看见怀庆和秃子一坐一站地偎在马碎牛身边。马碎牛十指唰唰,游走于全身,嘴里骂着吴道长小病大治,两手却忙于缓解那重获自由后的奇痒。他神情委顿,仿佛心中结着一个疙瘩。看到赵俊良进来,喜形于色
赵俊良问:“好些了吗?”
“啥都好,就是尿尿不顺当。”
“咋能不顺当?马蜂一蛰,又粗又壮,尿起来应该哗啦啦地响,像儿马一样威风才对。”秃子有些羡慕地说。
“那你去逮个马蜂,也把你那家具拾掇一下,看尿起来顺当不?”怀庆阴阳怪气地说。
赵俊良听着笑着。他一边去揭自己带来的饭盒盖子,一边说:“碎牛,你拣了一条命。要不是吴道长你就死定了。能下床了先去谢谢人家。”
马碎牛不以为然地说:“谢他?我不寻他的事就不错了!知道不,他可能是个特务!也许还是一个国民党的大官。”
赵俊良吃了一惊,正要揭饭盒的手停了下来。惊疑地说:“这话可不敢乱说。”
马碎牛满不在乎,他解释说:“咋能是乱说?前二年‘狼剩饭’就派我监视过他。说因为他来历不明、经常又在夜间活动,有人就怀疑他是特务。后来公社也怀疑他,说是按他在籍贯上登记的地址,发了一封外调函到山西运城,那边回函说南关就没有一个叫吴鹏的中医大夫。后来公社又派人到山西外调,这才弄清楚,运城南关有名气的只有一个叫程万里的人,祖祖辈辈都是中医。到了他这一代却被军阀阎锡山聘为“御医”。阎锡山垮台前这个程万里就不见了。有人说逃到山东去了,又有人说他逃到了陕西。公社有一个复转军人,据说以前在部队时是个侦察兵,他就认定吴道长有问题。他咬着这事不放,指望把吴道长逮了好提干呢。他把‘狼剩饭’叫到公社,让他务必监视住吴道长,要随时汇报他的一举一动。虽然山西之行没有弄清他是谁,但他的疑点依然没有洗脱。村上的干部觉得他为人老实,医术又高,根本就不想去揭他的屁股帘子。‘狼剩饭’为了糊弄公社,‘没马了就拿驴支差,’趁我放假就派我监视他。还给我说:‘碎牛,月亮太亮的时候你不要跟他,没月亮的时候你也不要跟他。’我也就当耍呢,高兴了就去监视一下,不高兴就把他忘了。正好这二年粮食紧张,把人都饿瓜了!一心想逮他的那个复转军人饿得腰都直不起来。人们一天到晚净想着咋样填饱肚子,没人愿意多事,要不然早都把他逮了!他自己不知道,还以为别人把他当爷敬着呢,其实暗地里一直都有人瞅着他呢!”
吴道长可能是个特务?秃子顿时两眼放光,急忙问:“逮住特务,公社给啥奖励呢?”
怀庆逗他说:“咋还不给个二斗麦?再奖励上个三块、五块的也说不定。”
秃子急了,目露贪婪之光:“我打头阵!干脆,咱几个人轮流监视他!不管咋说,他总要给台湾发电报吧,不信抓不住他的特务证据!”
“不顶啥。”马碎牛气馁地说:“那老道鬼的很!眼窝也亮的像狼,十里外都能看见鸡踏蛋儿。身后只要有一点动静不回头都能知道。有一天我高兴,就想监视他。抬头看了一下月亮,嘿,刚好,像一牙子西瓜皮;既不亮、又不黑。我收拾停当后就跟着他------”
“收拾停当?”赵俊良不解地问。
“啊,就是把我的武器带上。还不明白?就是把我的弓箭带上。我跟了他大半夜,他只在路边、沟道和冢疙瘩附近翻那些砖头瓦块、还挖坑拔草的,始终也没见他给台湾发电报。我觉得没意思就远远地坐在沟道边上数星星。后来不知咋球弄的就睡着了。等我醒了睁眼一看吓我一跳!你们猜------我在哪儿?”
秃子紧张极了:“得是——得是把你绑在‘老虎凳’上了?”
马碎牛瞪了他一眼,大声说:“我躺在自家的炕上——就是这个炕!我妈还埋怨我:‘你半夜三更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和你大把村里都寻遍了也找不见你。要不是后半夜吴道长把你抱回来,你让狼吃了都没人知道!’我问我妈吴道长都给她说了些啥?我妈说吴道长只是笑嘻嘻地说‘不用担心,碎牛一直跟着我看我抓药引子呢。’你们看,他有多警惕!”
赵俊良和怀庆也有些紧张了。
怀庆警告说:“他越警惕就越可疑!说不定他真是个坏人。只要他是特务,那他就是咱社会主义的害货儿;就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秃子提醒马碎牛说:“你听清了没有?发电报的声音是‘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