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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咳得则更重,常能看见她坐在她家的炕上,头顶着墙一声接一声地咳,象气管里有个什么怎么也咳不出来似的,平日里也总是佝偻着腰走路。因为她的气管炎比较严重,单位就不让她上班,让她在家里养病,每月按小工给她开资。她在家里没几天,就找到了他们的领导,说什么也要上班,就是上班也按小工给她开资也行。他们领导说,这你犯得上吗?在家养病多好?她说,在家,我受不了啊,我们家老太太从早骂到晚,撒泡尿的功夫也得骂你几句呀!领导没办法,让她去煮面条。她原来是上灶炒菜的,油烟呛受不了,才下来的。煮面条咳咳嗽嗽的也不行,那么大个锅敞着,你一咳把唾沫星子咳到里边去?她就戴个口罩去煮面条,后厨本来就闷,戴个口罩更闷,呼吸不通畅,一咳就把脸都憋紫了。领导和同事都劝她别干了,她说,我宁可在外边咳死了,憋死了,也不回去!

    这回她的老婆婆死了,她的腰一下子就直了起来。二月没过去,天还挺冷,对于一个有严重气管炎的人来说,仍然是个阎王般的季节,但是她却神奇地不咳嗽了,就咳那么几声,也是一下子就把那口堵在气管里的痰咳了出来,一下子吐出去,让别人听着都挺痛快。她因为气管炎一声接一声地咳,年前就不抽烟了,可老婆婆去世后,她又捡起烟有滋有味儿地吸了起来。

    老婆婆去世以后,她到外边去串门儿到的第一家是干红家。

    干红妈一看她来了,连忙让座,对干茹说,快点快点给你大娘倒杯热水,热乎热乎省着咳嗽。陈大娘说,这几天好多了,凉着点儿也不咳嗽了。干红妈说,那你吃偏方了还是吃药了?陈大娘说,我啥也没吃,没有气受了,气管也顺畅了。干红妈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没有顺着她的话说,人家里的事,别人不好说三道四的,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究竟是咋回事,谁能知道?再者说了,老太太去世了,千不好万不是,也不兴讲究(议论)死人。干红妈就把话题岔到别处,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老爷子——老陈头。说老太太去世了,老爷子怎么样?陈大娘说,能怎么样?我看该吃吃该喝喝,啥也没耽误,只说了一句,人人都得有这一天哪,早一天晚一天罢了,还叹了一口气,再就没啥了。干红妈说,你们那老爷子可是能看开事儿,精明着呢?陈大娘说,精明?拉到炕上好几回了。干红妈惊讶,说,那是坏肚子不赶趟了?陈大娘说,不赶趟?啥闹肚子不赶趟?拉到褥子上都不知道,磨磨一身!干红妈更惊讶,心想他这是大小便失禁,人到这份儿上了,那也快了,去年他干姥爷给他的那个小油纸包不知他看了没有,那里边到底是啥呢?要这么看,老陈头欠他干姥爷的钱、物看来是还不了了,到阴间再算吧,或者下辈子再还吧。

    两个人正说着话,前院陈挑水给干红家送水来了,干红妈就去给开门。陈挑水把一挑水倒进缸里,说前院老孙家急着用水,下一挑就给他家挑了,今天给你家先送一挑,先用着,明天多挑来两挑。干红妈应着,但心里不太高兴。待陈挑水走了,就对陈大娘说,回回别人家急等着用水,我家啥时候也不急!反正除了不挤,要挤先紧着我家挤,这晚上都不敢洗个衣服啥的,要洗衣的话,明天早饭缸就见底儿了!陈大娘说,他给你们挑一挑水多少钱?干红妈说一毛五,我们吃老李井房子家的机井水。陈大娘在鼻腔里哼了一声说,你就知道他挑的是老李井房子家的水?就不兴他打的笨井的水,用家什把上边的草沫子啥的撇出去,当机井水给你挑来,你知道啊?那不一挑水多挣五分钱吗。干红妈正生气陈挑水总为了别人家不给她家水缸挑满水,听陈大娘这么一说,就迎合说,你寻思咋地,他干不出来呀!陈大娘说,那算了,让我家那个傻子给你挑吧,陈大娘指的是丈夫陈大虎。干红妈连连说,不用不用。陈大娘说,那有啥,他呆着也是呆着,呆了一身肥肉,让他干点儿吧。干红妈听陈大娘说这话的意思是陈大娘好象让她丈夫陈大虎给自己家挑水不收钱似的,更说不用了。干红妈不敢沾陈大虎的边,见他面他就东一口西一嘴地跟你说个没完没了,尽说些虎话,使你哭笑不得,所以,陈大虎收钱不收钱干红妈都不愿意让他给挑水。

    可是,第二天早上,干红妈刚打开门不久,陈大虎就把一挑水给挑来了,而且挺怪的是这回陈大虎居然没南一句北一句不着边际地乱说一气,而是把水倒进水缸里,没头就走。干红妈问了一句,大哥,还给谁家挑啊!陈大虎说,王司机家。干红妈心里明白些了:老陈大老娘们儿(陈大娘)这是老婆婆一去世,有了心劲儿了,这是要多挣钱奔日子啦!

    16

    让干红妈猜中了,陈大娘真是这么个心情:老婆婆在世的时候,她是一天天地挨日子,一种活到哪天算哪天的心情。你想提出干点啥?不管对错只要是你提出来的,肯定会遭到一顿痛骂!这回她死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块沉重的磨盘粉碎了,自己可以舒展开腰身了。他们家也不富裕,两个人上班不假,但都挣得不多,一顺水六个小子,大的都二十六、七岁了,被下放到农村。在哪儿也好,不该娶媳妇了?老头、老太太手里都有钱,有多少,她不知。但感觉上是不如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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