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还?明年又要给王财张罗(娶媳妇)呢,搁什么张罗?摘(借)来都没还的指兴。二姨不作声了。可是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王玉雷你也没想想,你光知道编编编编炕席,你没想到卖这个茬儿吗?你一直编到二十八,编到三十八也没人拦你,但是,城里一般在二十三小年前就把该换的新炕席买回家了,有哪家二十八才去买炕席呢?腊月二十六他去一趟城里,他的炕席就卖不动了,他寻思下午再卖,怎么也卖出去了,卖完了出的出的(快走)不用一个时辰就到家了。可是,下午还是一领也没卖出去,他只好在干红家住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去市场头儿去卖,还是一领也没卖出去……
腊月二十七到家,该停下来了吧?他不,一定要干到二十八。二姨说,以前编的都留到街(gai)里了,你还要编?都剩到家里咋整?二姨夫说,剩?剩什么?二、八月乱搬家,出了正月怎么也还能卖个三十领、四十领的。
王玉雷,那你到是等着出了正月到了二月再去卖你积存下的炕席呀,怎么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你就跟车上城里,还带着两大捆炕席呀?你着急了吧?王玉雷说,可不是着急了咋地,每回上下屋一看到那两捆炕席心里就格登一声。
二姨夫王玉雷让送二人转演员的车捎来的两捆炕席,在市场头上就放了下来。过年了,买的卖的都不出来,守在家里过年,市场空空的,只有放鞭炮的纸屑飘来刮去的。有人来回走动也是路过而已。“初一到十八没有买卖家”。你看,初一儿子、儿媳妇回来过年;初二,闺女领着丈夫和孩子回娘家;初五是“破五”、要包饺子“掐破儿”,把一年的琐碎事情都掐住了;初七是第一个人日子,主孩子,天好不好,“拌脚儿”面做得好不好,关乎孩子的身休能否健康、有没有毛病;十五是元宵节;十七是第二个人日子,主中、青年人一年的状况。二十七是第三个人日子,主老年人一年状况,这中间还有个“天仓二十五”,吃饺子。一般是过十七第二个人日子,大家才从年里出来,该干什么干什么,今天才十六,哪有谁出来卖东西?没有卖的,主要是没有买的。过年前半个月就把过年吃的用的一趟趟倒腾家里了,把门钉死了,一个月不开门也该吃吃该喝喝。
二姨夫王玉雷把几领席子铺在地上,他抄着手和另外没打捆的席子杵在市场南头显得很另类。过往的人都愣眉愣眼地看着他,心寻思这屯二迷糊(城里人对农村人的贬称)过年把脑子撑出病来了?刚过了正月十五你整几领破炕席往那儿一杵干啥呢?谁买呀?更有意思的是市场管理员老李头走过来说,你买这么多炕席干啥呀?二姨夫没拿好眼睛看了看老李头说,天还没黑呢,你咋就雀蒙眼了呢!我这是卖,不是买!平素里他可说过反话——看到市场管理员走过来要收费,他就说我这不是卖炕席,我这是买的,在这儿等车要往回拉呢!如今实说实说了,市场管理员反倒不收他管理费,只是舌尖儿“嘁”的一声,抄着手走了过去,嘴里好象还哼哼着二人转。
站了一会儿,看确实没人买,冷,还有点饿,二姨夫王玉雷只好把铺开的炕席又卷了起来,从兜里又掏出一根绳子把两捆炕席捆在一处,绳头搭在肩上就往干红家里走。
进城的马车把胡启斌、干红、冯小刚、冯小海送到辘轳把胡同,王玉水他们下车就直接去收干红家邻居、上屋西头王禄、陈家华两个孩子年前捡的粪。另一辆车直接去了火车站送赵本山和他二叔以及梅花雪、索子栓等二人转演员。干红就比二姨夫早一个多钟头到家了。干红正绘声绘色地给家里人、还有来串门的上屋东头的单音环讲赵本山表演、耍活宝的时候,二姐干茹就看到二姨夫走进了他们院儿。干茹说,我二姨夫来了。干红妈说,这么快就卖完了?我还说没人买呢。干茹说卖什么完,两大捆子都背回来了。干红妈回过神来对干茹说,那还不快去给你二姨夫开门去!干茹就跳下地、踩着鞋帮趿着鞋忙三火四地去开门。单音环说,家里来客(qie)了,那我走了。干红妈说,你忙啥的?我二姐夫,上城里来卖炕席来了,又不是别人。单音环就没抬身子。单音环新婚燕尔搬到这个院子之后,因为和干红妈同属于红旗街道办事处的,所以别的人家不去,专到干红家来串门。干红妈开通,经历多,又是一派大姐的样子,单音环心里有啥话都愿意和干红妈讲。干红妈做得什么饭、哪怕炸个普通的辣椒酱,单音环都愿意吃,所以,她丈夫文艺到剧团里去排戏,中午、晚上不回家,单音环肯定到干红家来吃。当然也总是往干红家拿东西,鱼了肉了,屯亲捎来的粘豆包,还有几次拿来双城不多见的大米,她说她愿意听干红妈唠嗑,有意思,长见识。
二姨夫把那两捆炕席放到外地道闸(储藏间)后,拍打拍打衣服,走了进来。干红妈介绍一下单音环,就让他脱鞋上炕。二姨夫说,我耷拉着腿坐在炕边上卷颗烟抽吧,就坐在炕头儿的炕沿子上了。干红妈说你饿了吧,昨天还剩下一碗元宵呢,也不知让小红吃剩下多少了,我给你热热去。二姨夫说,这还不到饭时呢。干红妈说,我可知道你们啥时候吃的饭,小红回来就翻碗架子(碗橱)说饿了。二姨夫也没再争,听由干红妈去热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