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年没少打架,打了就打了,跑几天,再回来。跟公交车司机也打架。公交车司机牛得很,也坏得很,开腔都骂。你在路上走得好好的,他硬把你往路边挤,有时候,拉一大车货,硬生生地被挤倒,咋也扶不起来。气急了,没人的时候,就拿着砖头、铁棍去砸公交车的玻璃,砸得稀烂。逮住一个牛气的司机把他打得起不来。
现在有110,打个电话就来了。打群架按黑社会性质定案,咱这儿的人也不敢打了。这一来,公交车又疯了,看见骑三轮车的硬往边儿挤。有好几次都出事。出事儿跟人家也没关系,反正又没有直接证据,没人管。总的来说,你是个蹬三轮车的,人家都看不起你。
虎子那儿也打架。他们在菜市场卖菜,齐抓是多少钱,挑着买是多少钱,有些菜不让挑,挑之后就卖不成,那些本地人非要挑。虎子也是个别子[别子:倔强的人。
],干脆不卖给他了,本地人开口都骂。说要叫多少多少人打虎子。虎子给我打电话,俺们开着面包车,去了三四十人。那个人早跑没影了。
二哥讲到这里,虎子老婆插话,带着非常明显的不屑表情:“城市人说话傲慢,西安市里人,啥也不干,摆个脸子。一般都为啥打架?安康人好说,‘你臭蹬三轮的’‘你就个卖菜的,还怎么怎么’,咱这儿人受不了。真打架了,城市人即使叫人,也最多能叫三四个人,农村人一叫一帮子。说明还是穷帮穷。城里老婆儿们拾烂菜的也很多。俺们那个菜市场,有个女人穿得非常光鲜,天天晚上去拾烂菜叶子。”
当年梁峰(大哥的大儿子)来蹬三轮,从健康路里面拉出来,说好是三块钱,结果只给两块钱。就为这一块钱,话说不对,那人把梁峰打哩顺嘴流血,对方仨人。咱们老乡到里面一喊,来有十好几个人。鞋、砖头、棍子乱飞,给人家打伤了,脸都肿到一块儿了。最后人家来叫治病,全是私了。老大拿着多粗的木棍子,甩开胳膊,扬起来都打,幸亏我拦住了,否则把人都打死了。那次涉及的人多,对方要让赔钱,还指认了一些人。咱就想,大家都是帮忙的,不能帮咱了还让人家赔钱,咱自己掏。那边也是河南人,鲁山的,找哩中间人,说合一下,赔了两千多。老大说,花两千多,我心里美。这是前年的事,老寨西庄。都是为一块钱。
健康路人多,骑三轮车,“咣咣”敲着杠子,让人让路,那些人开口都骂。咱都想着算了,吓唬人,骂他骂,咱挣咱哩钱。大哥就是忍不下,人家一骂,他就忍不下,为这惹下多少事。成天都有人说:“快,快,你们老大又在哪儿跟人家打架了,快去快去。”我一听心里就慌了。老大说话难听,容不得一点气,人家稍微傲一点,他就说:“他算他妈那个×。”我说:“人家都在那儿立着,你骂人家。”他说:“咋,我骂了,咋了,我叫你管哩。”
有一回打得最最恶哩,还是为一块钱。那是2005年左右的事,和你二嫂上新疆种哈密瓜那年,刚又回西安。那两个坐车的人是咱那儿一个隔壁县的老乡拉的,讲好了,从南头拉到北口,俩人三块钱,到那儿了,不给了,只给两块。咱也不行,双方僵持一会儿。后来这个女的打电话,叫他爱人来。他爱人叫来四五个像黑社会一样的人,都是五尺多高的个子,来就说,谁?谁?恶得狠,就开始打。把两个老乡打哩头破血流。咱当时人少,吃亏了,一个老乡头都被打烂了,用衣服缠缠继续打。另外一个老乡被人家一棍子闷到头上,就睡到地上了,脸都变成黄白纸色,起不来了。那些人和那两个女的开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