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咱那个县的老乡来了几十号人,咱们穰县人也去了,都是互帮互助。打完之后,参与打架的人都躲起来了,躲两三天,再来。有的回去都认不得,打哩眼都晕了,有些都是闪电式地跑了。车都事先搁好,后来健康路派出所评理,各治各的病。
二嫂在一旁慢悠悠地插言:
打架也分前方后方,女的帮不了忙,就在后面看车子。那年也出个事,那时我和你二哥刚去梦幻商场拉三轮。有人从商场出来问老乡,到鞋城多少钱?老乡说一人两块钱,俩人四块。那个人说俩人三块,行不行?你看,还是为一块钱。咱们这边人说不行,就一人两块。那人开始说不好听话,给你十块钱你去不去?咱这边人顶他,说,你只要给就去,一百块都敢拉。那人脸子黑着,说,谁说哩?谁说哩?手指着俺们说,愿意在这儿干不干,不愿意干说一声。他就开始打电话,不一会儿,从商场里出来十来个人。咱们这边人都出去拉活了,梦幻商场这儿就五六个人,后面人都还没来。那些人抓住一个人就往里面去,咱们一看不行,就开始打。
男的打架,女的赶紧把大家的三轮车都开到背处。打完了,该跑的跑了,连一个人都找不着,车俺们再一辆辆骑回家。那次咱们老乡中兴没跑开,他的三轮摩托上有血,他车放在背处,当时俺们女的推车时没看见。那边人报110,把车推到办公室,不给了。最后咱们这儿的人一个凑三十五十,给中兴又买个摩托车,对方在医院住着,找不到人。
二哥接过二嫂的话茬儿,接着讲起来:
那回是我主事哩。我给老乡们说,中兴也是为大家,车被收了,咱们再帮他买一辆。大家都是积极、自愿哩,最低出三十,情意重哩五十。都出了,没有不出的。只要在这儿,都出。后来听说对方有黑道保护,刚交了保护费,所以才那么横。他不知道穰县人是生红砖[生红砖:脾气暴烈的、打架不怕死的人。
],不怕死。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是不敬我,对不起,咱咽不下这口气。
打架,都是为一块钱。有些人根本都是看不起三轮的。他认为我骂你一句你也没办法。那些和咱们打过架的知道,这帮人心齐,惹不起,都不敢惹。有些人偶尔来一下,看你是蹬三轮的,看不起你,想在你面前吃个尖。他要是知道,他肯定不惹你,说明他心里还是看不起你。
那次一个卖书包的在我面前露能,非要少给我一块钱,还骂骂咧咧,一个大男人家的。后来,就打架,那个卖书包哩至少挨一百下拳头。把我也打了个满脸花,咱们那儿的人都上来了。结果,那个卖书包的偷偷走了,不在这儿干了,嫌丢人。
梁峰大概是2000年来的,先来蹬三轮,在这儿有个西安本地女子看上他了,梁峰样子随大哥,长得好,俩人还谈上了。我们都打他烂锣,说这个女子风流,她爹也是那一片儿的黑社会头子,你就是个拉三轮的,以后真结婚了,还有没有你日子过啊?梁峰也听话,后来就去到北京打工,不来西安了。我成天说,小娃儿们别来蹬三轮车,干个技术活,有个门路,这都是出死力,别人也看不起。
说起来,我可是高中毕业,正儿八经上个学,起个屁用。出门还得靠老乡,得不怕死,要不是,你活都活不下去。
大家都七嘴八舌,急着讲自己的故事和感想。虎子别着脑袋,高声嚷着:“出门,老鳖一不行。卖菜也一样,菜市场一个老乡吵架,一群人都上来了。不抱团不行。社会自古以来都是出力人受苦。你们不尊敬人,还不叫人反抗一下?你罚款、收车也得有个秩序和法律吧?一个城市离不开农民工去做具体的事情,不可能每个人都能买起小轿车,没有卖菜的、拉三轮的,城市也不可能方便。不过,有一天要是真取缔了,咱也没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