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鄢陵舞蜥(580B.C.-575B.C.)
整个魏邑都是他的;把耿国则封给了他的驾驶员赵夙——赵衰的爷爷,成为煊赫的赵氏。(楚国略微与此不同,新占土地城邑改制为县归楚王直辖)。
被分封的卿大夫家族,对封邑有绝对的私有权,掌握封邑上的军队和经济收入,譬如鄢陵之战栾书、范氏就是带着自己家族封邑上的军队配合国君出征的。
在这种分封制下,国君只在名义上是晋国土地的所有者,而各大家族则是土地的实际占有者。由于国君一族与卿大夫家族分享国家的权力和土地人口,联手共处,所以这是一种“多家族联合体执政”。在这种政治下,国君也必须对卿大夫留面子,有所谓“刑不上大夫”。(后来到了皇权社会,皇帝一个人说了算,不再怕什么别的家族了,所以“刑不上大夫”的话也就很少提了,还动不动就在朝堂上用板子打大臣屁股子,以示羞辱。)
分封制下的多家族联合体执政,好处是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君主独裁,算是一种贵族民主政治。卿大夫家族自有的政治经济地位,也塑养了卿大夫们的独立人格和高贵尊严,这与后代皇权专制下,整个帝国一草一木包括臣子官僚都是皇帝的私有品,有显著的不同,也形成了古代卿大夫与后代臣子官僚们在气质风尚、独立人格、独立思想上的天地差别。春秋时代之所以那么让人振奋留恋,就是有这些古卿大夫在。春秋战国的舞台上演出的那么多慨而慷的感人故事,主要是这些卿大夫贵族在表演。这是一种贵族时代,饱含着青铜的质朴光泽。而后代皇帝,用科举制来选拔人材,一个田舍朗能够暮登天子堂,其实并没有民主,因为他选拔的还是他的一家专制体系下的办事员而已,他们和春秋时代的卿大夫是不能在气质和行为原则、风尚高度上相提并论的。一句话,卿大夫可爱,郡县官僚们多数可恶、可厌、可耻。
卿大夫较少奴才行,更多独立人格,这是我们站在社会的角度看,但换一个角度看,从国君的角度看,他就不那么爽了。我们说了,卿大夫的土地封邑主要有三种来源,第一是有功于国家,在领土扩张过程中国君赏赐给他的;或者是卿大夫之间当人情相互赠送,要么相互抢的;以及由于铁农具的逐渐使用,荒地不断开辟,而得到的。这三类土地,攥在“三郤”之类的私人手里,长期不需要向国家交税,自然搞得比国君还肥,甚至足以干预朝政,左右君王。于是,卿大夫家族的势力都在上升。
鉴于这种情况,晋国、齐国和鲁国,纷纷制定新的土地政策,承认卿大夫家族私有土地合法,但是——私有土地必须按亩纳税!每亩十分之一的粮食要上缴国君!(所谓“初税亩”,历史上的第一次)。
这样,卿大夫家把白花花的粮食交给国君,国库充实了,卿大夫的嘴咧成了歪瓢。卿大夫跟国君之间的矛盾就这样变得冰火不容起来,于是出现鲁国的“三桓”,晋国的“六卿”,一班窥伺国君的白眼儿狼。“三郤”也可入选白眼狼系列,以及从前被灭的“赵氏”。
“白眼儿狼”比较得人心,因为他们知道笼络人心,他们在自己的封邑内经营有方,而且不需要承担太多国家义务,他们的财富便积累的越来越大。有了财富以后,他们还施惠于民,与国君争夺民心,譬如齐国的田氏就赔本赚吆喝,把自己的鱼盐木材便宜卖给平民百姓。经过这样的势力和人心的积累,最终几代人之后他们便有能力让国君下课,白眼儿狼们上去轮流坐桩——这就是后来的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以及鲁国三桓的三分公室。国君要么下课,要么靠边站,有的还被驱逐,国内长期无君。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变成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最后堕落为礼乐征伐自大夫出,这是孔子所最讨厌的,但也是春秋时代两三百年社会趋势的现实,是分封制走势的必然。
但是,豁出命去给国君卖力气的死脑筋也不绝于史,晋国的叔向,鲁国的孔子,就是动辄“先王、贤圣”的保皇派,骨子里流淌着传统礼教和等级制度的血。孔子一辈子就在骂街:“礼崩乐坏”啦,“政出私门”啦。
同时期,郑国的子产则是中间派。一方面,他是绞尽脑汁的收税者,替国君敛财,所以大伙都特恨他,作诗咒他死(他爹就因为做得太过,被卿大夫联手杀了)。另一方面,子产也替卿大夫家族厘定土地,认可他们的既得利益,但大伙不理解,也不相信。子产坚持收税,坚持厘定土地。逐渐,国库充实了,卿大夫家族间的土地纠纷案和互相械斗也减少了,国人开始享受公益福利(有人来家门口收垃圾了),大家这才开始作诗祝愿子产长寿。
这时候需要说说希腊,我们同一块大陆西端的希腊文明,刚好和此时的春秋时代比肩接踵。爱琴海、黑海和地中海沿岸数以百计的希腊城邦,都是寡民小国,每个只有几平方公里,人口很少有超过5万,都象我们的诸侯国。雅典,在希腊城邦国家中,是老大,文明璀璨,相当于晋国;而刻苦骁勇的斯巴达人则相当于楚国人。希腊的历史就是雅典和斯巴达斗争的历史。
中国发生“初税亩”改革的时候,即公元前594年,雅典也在发生“梭伦改革”。平民选出的执政官梭伦限制谷物出口,降低粮食价格,改善雅典居民菜篮子,还建立“四百人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