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大周天子(公元前1046—前771年)
括外国跑来的老年人)都送进敬老院,这就又在消耗他的小金库。
但是,据《左传》记载,西伯发布过“对于逃亡者进行大搜捕”的政令。这说明,有人会从岐山地区逃亡,离开周方国。那就是说,岐山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那会不会是因为这里税敛太重,劳役太重,外战频繁导致征用兵役太多,人们受不了了,才产生逃亡的?如果真像战孟子说的,西伯“山林不禁,农业只征十分之一,不征关市税,还专门养老抚幼”,这么好,人们怎么会较大量逃亡呢?而且既然都下了搜捕令,就说明这种逃亡不在少数。
从《左传》这句话上,我们得到与孟子所说相反的结论:西伯税敛太重,战事频仍,给人民负担太重,导致人们逃亡。人们逃亡了,他还禁止,还要大肆追捕回来。这就凶巴巴地了,有点法西斯了,总之离仁义越来越远了。
到底该信谁的呢?
我们再看《孟子》中的一段对话,齐宣王问孟子:“我听说,周文王的囿,方七十里,有这种情况吗?”(当时齐宣王的苑囿才四十里方圆,老百姓都觉得太大,因为这种苑囿,都是国君私有的,属于与民争利)。孟子一下子特尴尬,说:“于传有之。”从传记上看,有这么回事。孟子没法撒谎,但是孟子立刻找辙,说文王虽有七十里的大苑囿,但是也不算专利,因为那些砍柴的打野鸡野兔的都可以进去,与民同用(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孟子说的不知是真是假,但大约这是“传”上没有的东西。而且,如果民都可以去,那为什么还叫文王之囿啊。既然叫文王之囿,总得是文王在里面有点特权啊。也就是说,就算民可以进去砍柴打兔子,大头的资源还可能是由文王垄断着啊。总之,这句话暴露了周文王“泽梁不禁,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这一串话的可信性有折扣,而使得我们怀疑周文王是夺民之利,垄断国家资源的。
其实,并不一定收税少就是好事,收税应该有合理的标准。收的少的话,政府没有财力,无法搞好公共事业和大项目,也无法对外军事扩张,而这些做好,最终还是对民有利的。所以,孟子“泽梁不禁,耕者九一,关市讥而不征”的话既不可信也未必有理。作为周方国,它必须保证一个充足的税收,才能够积累出财富可以和商王朝叫板。
我想,作为一个资源财富极其有限的弹丸小国(周方国东西长约70公里,南北宽约20公里,都在陕西岐山脚下),它一定是把收上来的所有财富尽可能投入军队建设而不是使劲搞公共福利事业或者广施财利于民照顾鳏寡孤独。一个大搞福利、仁义为本的君主只能造就出瑞士、北欧小国那样的文弱国家,不可能有向外迅速扩张的战斗力。我觉得西伯应该是节省每一个从老百姓身上收取的贝壳(钱)取去奉养超出那块土地所能承载的军队(而不是敬老院),这才差不多可以与商王朝兵力匹敌——除非周文王的经济搞的实在是太好了,在奉养了足够的军队之后还富裕很多的钱去搞养老院和抚幼所。
不管怎么样,说西伯行仁义(少收赋税,广施公共福利),和他发展军力的客观现实是矛盾的。
但是,《淮南子》这书,却也是一口咬定说西伯是行仁义的,而且还得到了好报。它说:“西伯这一家,四代都是善人,修德行义,处在岐山脚下地方不过百里,天下却有二分之一都归了他。”但具体西伯怎么行仁义,就得了天下“二分之一”的,没有讲。
司马迁在《史记》上则讲得具体一些,说西伯行仁义,熏陶得本国老百姓也都特仁义,特懂得谦让,于是种地的时候,都留出很宽的田塍,互不侵犯。邻居的虞﹑芮二国之人为一块田地的归属问题产生了争执,跑来找西伯评理。他们一进周国的地界,看见这里的耕者都互相谦让(这也说明了这些农夫不是奴隶,如果是奴隶,那一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奴隶吧。当时是奴隶社会的说法值得商榷)。农夫们对于有争议的地都推来让去,谁也不肯要,结果导致这些地干脆都荒了。虞﹑芮之人看了以后,大为惭愧,说道:“我们所争的,正是人家所耻的,咱就别去现眼了,快回去吧。”于是各回本国去了。
这个违拗人类天性的天方夜谭似的故事,我们也不要太当真。倘使周国的民众真是这样仁善和气,如此礼仪之邦,该不会整天想着叛商,组织起来玩命地、勇猛地去进攻商中央吧。
还没完,司马迁接着说,其它四十多家诸侯听说了此事,都对西伯服气的屁滚尿流,于是一起开会,公推西伯当王,于是西伯就是周文王了!
这到底是真的假的啊。行仁义,民众受了教化,他就当了王!
假如这样就能当王,那当时真是一个上古美好社会啊。可惜的是,当我们比照后来的春秋战国时代(比这晚出300年),发现没有点硬手段,诸侯们是根本不可能奉你当王的。
(注:所谓王,就是若干几十个诸侯的盟主。周文王手下有四十诸侯听他的,所以他可以叫王了,跟商纣王是一个级别的了。商纣王之所以叫王,也是因为他手下有数百千个忠于他的诸侯。总之,诸侯的集合体的头领,就是王!)
下面我们看看第二个版本——即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