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又帮我脱了鞋,服侍我在榻上躺下才离开。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门口,偌大空寂的殿里,响起了我幽幽寂寂的叹息声。
改朝换代以来,诚王爷虽爵位未废,但仍是多了不少事项,新帝仁慈,俸禄未减,可送到府上时却已经所剩无几了,正所谓,小人当道,那些发俸的官员知道诚王爷如今已经不是当年的诚王爷了,他们再也不怕皇上会怪罪,开始肆意地克扣。
而他,连日来公事繁忙,为了养家,陪我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其实,这样也好,看见他,就又会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
我一直不敢看他的脸,亦不敢叫他的名字,只因,他与夏侯君曜有几分相似,几分,只是几分而已,却让我欲罢不能。常常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要想,他真的能代替夏侯君曜吗?
我摇摇头,不……
他与夏侯君曜截然不同。
那人活着时,或许我的心里还留有一点空白,可笑的是,他死后却能占据我全部的心。
这是一种怎样矛盾的情感,我分不明,想不通,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记起那人的颦笑模样,心内苦涩滋味蔓延,我收了情绪,慢慢坐起来。
此时斜阳已落,天色渐黑,殿里笼罩着一种昏昏沉沉的黯色,我独自坐在这样的黑暗中,突然掉下泪来。
“坏人……”我喃喃地道,嗓音颤抖。
没想到废后那次,竟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会咬牙再装下去,只为了能够多看他一眼,一分一秒也好。
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小腹,感受到里面孩子在轻轻动着。
君曜,我们的孩子很健康,你看到了吗?我仰头看着天,一片漆黑,正如我破碎的心,一片漆黑,没有光亮。
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无助,无助到只有退位让贤。
也从来不知道这天朝的江山竟然这样棘手,棘手到让他失去生命,天朝易主,皇帝驾崩,因为皇室无嗣所以过继了太后的侄子继位。
这一切看来是多么可笑,可是仍要接受,必须接受。
因为忍一时,才能海阔天空。
从前对易子昭,我只是排斥,是抵抗,可是现在,我要试着接受他。
我摸着肚子轻笑,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呵呵,因为他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一切一切。
那天晚上诚王没有回来。
他不住我这儿,可每次回来总要过来看看我,哪怕是睡了。
有很多次,我躺在床上,感觉着他投来的灼热目光,心就会不自觉地揪紧。
他是个善良的男人,我不想伤害他,可是我不能爱他。
我背对着他,直到身子一点点变得僵直,他才轻轻离开。
隔天,如月告诉我诚王爷被朝廷派出去公干,半月后才能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久久未语,抬手将一支白玉钗插到发髻中。
如月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红色的宫装走过来:“二夫人不必担心,郎中说产期还不到,王爷一定能赶得上的,夫人忘了吗?王爷还说要回来跟咱们一起过年呢。”
她以为我担心的是自己,我笑而不语,起身让她为我更衣。
看看外面,已是银装素裹,昨夜下雪了。
要过年了,又一个年过去,已经物是人非了。
“柳姑娘应该快要临盆了吧?”我问,从屏风后头出来,已经换上一套红色宫装,优雅的色调让嵌在上面的金玉之物也显得高贵了许多,不像一般的艳俗。
“是啊,柳姑娘跟二夫人的产期错不了几天,不过那柳氏现在就已经开始作威作福,把屋里的下人们支使得团团转了。”如月跟着从屏风后头出来,疾走两步上来扶我。
我扶着她的手腕缓缓在鸾榻上坐下,九个多月的身孕,让我行动十分吃力。
“那大夫人呢,最近在做什么?”
按理说,我做小的应该每日向诚王妃请安,可是王爷怜惜我怀孕辛劳,就特许我不用去请安,对此事诚王妃并没有多说什么,相信她也不愿意看到我。
“夫人最近倒没什么动静,整日参禅打坐,一心向佛。”
“哦?是吗?”我闻言轻笑,脸上不经意闪过一丝嘲讽。
可叹的是,她真的是一心向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