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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凤凰—秦德君和她的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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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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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门前滟氵预堆,
                            年年波浪不能摧。

    再一首是:

                            瞿塘嘈嘈十二滩,
                            人言道路古来难。
                            长恨人心不如水,
                            等闲平地起波澜。

    前一首描述了江中巨礁,赞颂意志的坚定。后一首讽刺惯会兴风作浪、制造事端的小人。刘禹锡是德宗的进士,后来被人排挤诬陷,长期贬滴,用这两首诗来讽世。
    诗中所表现的思想深深引起我感情上的共鸣。正是那班兴风作浪者和野心家,无端将我投入秦城监狱。它们不会料到,我这个弱女子,身心可受戕害,精神却是“滟氵预堆”,狂波猛浪不能摧,保持坚定的气节,决不背离革命的道路和原则。
    但究竟是谁对我这年老体衰,无权无势的老姬感兴趣,硬要把我投入囚牢的呢?直到“四人帮”彻底垮台后的某一天,一位经手康生一案的同志对我说:“我们在康生的笔记本中,发现了一长串‘特嫌’的名单,上面就有你的名字。”
    原来如此!康生的魔爪伸向四面八方,惟恐天下不乱,看来我是在劫难逃,又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这时我已是年届古稀的老人了。

                  四  “秦德君?咦,我认识。”邓小平说

    出狱以后,我被暂时安置在永定门内东街国民党特赦人员居住的处所,小女儿秋桓一家与我同住。总共两间房,一大一小,四五口人,实在拥挤不堪。大女儿秋燕这时也已平反,时常前来看我。
    事有凑巧,秋桓的丈夫何维凌与邓朴方在北京大学是同班同学,又是同一宿舍的上下铺,文革中同时遭难,彼此熟悉。有一次何维凌无意中告诉他,岳母是秦德君,从秦城监狱出来后,同住一起。邓朴方将此事告诉了邓小平。邓小平点点头,说:“秦德君?噢,我认识,我们是老战友,她工作有办法,肯干。”接着很关心地问道:“她现在哪里?有什么要我帮助的没有?”不久,邓朴方坐着轮椅来看望我了。小平同志日理万机,还关注我这么个老妇人,令我深深感动。邓朴方问我有什么困难。我说:“别的没什么,只是我现在住房紧张,夏天连洗澡都困难。”
    “不要着急。我知道木樨地22楼(供高级干部住的)正在修建,条件比较好,问题会解决的。”
    1979年,我终于搬进22号楼的新居。房屋宽敞明亮,设施齐全,很合我的心意。不久,为了照顾我,大女儿秋燕一家搬来与我同住了。秋桓则赴美国学习工作去了。
    眼见得儿孙辈一个个长大成人,各自有了自己的事业,我自己领着国家发的离休工资,享受着公费医疗,吃穿不愁,病了也有人照顾,如今我已93高龄了,按说我应该心满意足了,但是,在我上天去见马克思之前,仍有一桩心事未了,那便是我的党籍问题。
    我19岁在南京,邓中夏主持宣誓,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为党工作,出生人死。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在白色恐怖中,我到处找组织关系,却接不上。后与茅盾东渡日本,从此与党失去了联系。虽然历经坎坷,道路曲折,但我内心深处时时渴望回到党的怀抱。抗日战争时期,我决心带着小女儿投奔延安。在上海做地下交通员的时候,也曾向代表党组织的吴克坚提出恢复党籍的问题。他叫我别急,说“这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解放后在教育部工作时,我又向党委提出此问题。1954年,教育部参事室撤销后,我的关系转到政协,我又向政协党组提出申请。“四人帮”粉碎后,胡耀邦任组织部长,我向他重提此事,胡指示组织部与全国政协协商解决。拖到1981年,统战部副部长与我谈话,他说:“你重新入党,好吗?”我说:“不好,按道理,我是恢复党籍,茅盾都恢复党籍了嘛。”1984年,我再次提出。十几年已过,仍无结果。
    如今我已九十有三,垂垂老矣。身体日渐衰弱,行动诸多不便,记忆力也大为减退,只有我胸膛里那颗向着党的红心,仍在砰砰跳动。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够恢复党籍。这是我惟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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