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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与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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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殿堂--东史郎日记 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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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终于走上了正路,右拐向山岭登攀。越过碎石遍地的山岭时,我们绷紧了
神经,紧张之中睁大眼睛观察四周,此时我们眼前出现了八九个黑乎乎的人影。指
针已经指着八点,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我们睁大双眼,竖起耳朵,弓着身盯着前
方。人影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悄无声息。我心想,这会儿不可能有朝这儿来的友军
,是残敌吗?虽然困惑不解,还是紧盯着。我小声命令:“上刺刀!”我们趴在路
边的碎石和草上。要是敌人,就必须一举刺死他们。我心跳加快,手紧紧地握着枪
把。黑黑的一群默默地过来了……紧张之中彼此接近了。咦,这不是友军吗?——
奥,到底还是友军。而且这不正是我们小队的轻机枪分队吗?我们的心一下子就像
吱溜溜松掉的线,放下心后体会到一种深深的疲劳感。从现在开始,战友增加了,
而且连机枪都有了,所以一点不必再担心,对未来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据说他们是来为火葬西谷尸体的三分队充当护卫的。西谷的尸体果然已被收容
了!
  我们和轻机枪分队合并起来,又返回到原先的位置。在山脚的村庄怎么找也找
不到三分队。如果是火葬,想必能看到火,可我们透过麦穗在黑暗中望去,却看不
到火光。我们将大家都认为最牢固的那处带望楼的房子定为宿舍。打开厚厚的门,
进了屋子。先查看墙壁和房子的构造。砖墙里还有一道小小的木头后门。我们就敌
人袭击时如何办进行了研究,严加看管好里外的门户,将手榴弹集中到一处,又安
排了两名游动哨。
  我们的步枪和机枪都实弹备好,随时可以出击。我告戒分队部下,即使敌人侵
袭,也决不能惊慌失措、大吵大嚷,更不能从房子里冲出去。
  敌人袭击时,从房子里冲出去最为危险。支那的房子本身便是一个严实的堡垒

  完成了所有的对敌准备后,我们进屋小睡。西谷浑身是血、痛苦挣扎、满地打
滚的身影浮现在淡淡的烛光里,今天早晨激烈战斗的场景也闪现在眼前,不知何时
却又都消失在疲劳里。
  我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忽然觉得有人捣我,醒了过来。冷气
一阵阵地从领口侵入身体。没有谁捣我,是睡在旁边的下坂缩身子时碰到了我。侧
耳一听,哨兵在“咯噔咯噔”地走动。看样子没有任何情况。指针指着凌晨三点。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我吸着烟,凝视着漆黑的天花板。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们正冒雨在石山的堡垒里奋战。当时抓来的苦力不知何时
跑掉了。现在是三点。再过两个小时该转入突击了。而且我们小队里,西谷已经战
死了。西谷再不会说话,化作了灰尘。生……生,求生的意志无论如何太强大了。
我从未真正因恐惧而震颤过,甚至觉得自己很勇敢。但这种勇敢远算不上彻底,我
要真是不怕死的勇士,昨天突击时,我就不会趴在石山上,肯定要拿着手榴弹冲进
敌阵了。那倒是意味着彻底的死亡……要真正不怕死有多么困难啊!
  我没睡着,烟头在黑夜里萤火般闪烁。从门缝悄然传来步哨整齐的足音。
  我回想起战斗的情景。
  突击这种事决不能忘乎所以地进行。毕竟,忘我的境地不是只限于极少的瞬间
吗?忘我并不能持续十分钟、二十分钟。要是持续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则是所谓
的“茫然”了。不应该茫然地进行突击。
  而且,忘我是在意想不到之时发生了意想不到之事的情况下,猛然陷进了忘我
的境地,而突击则是预料到敌弹会更加猛烈地射来,敌人的刺刀就要在面前晃动,
还要发起冲锋。这里面自然既有思想准备,又包含针对预期情况所采取的恰当行动
。我以为即便在砍敌的瞬间,或从高处跳往低处的瞬间陷入忘我,也不能说整个突
击过程都处在忘我之中。
  突击时,我们骤然显得像是魔鬼附体一般,但实际上并不是被恶魔所缠的疯子
式的蛮横胡闹,而是高度集中的智力在最敏锐地活动着,发挥着功效。
  即使在极度的紧张和兴奋之中,所有的感情都沉默了,敏锐的观察和大胆周密
的判断却仍在进行。
  这种状态决不能称作忘我。对忘我的解释,是彻底摒弃思考,只剩下一个活动
着的身体的状态。
  身处困境、卑怯懦弱的人很难保持感情的沉默,不能完全启动敏锐的智能和大
胆缜密的判断,对敌弹飞来的方向及着弹点无法确切地看清,对敌我的位置、与友
军间的关系——友军机枪射击正压制了敌军的哪一处?敌军正处于何种状态?
  友军的炮击效果怎样?还有眼前的地形如何?应如何利用这种地形?……诸如
此类的种种瞬息万变的态势无法准确判断,因而不能做出恰当的防御或者进攻,负
伤或身亡的概率也就高了。
  昨天早上的战斗中,那些被恐惧吓忘了一切的人,既不能进行任何必要的观察
,也不能考虑应该如何行动,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就像被猫盯上的老鼠趴在
地上不动一样。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这种时候,老鼠只能随猫任意摆布了。
  尽管如此,也不能说这种结局只有他们无法逃避。如果人类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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