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上高高的白桦树顶,在白桦树之间跳来跳去。但到了晚上,鸡还是乖乖
地回窝睡觉。我们等它们进窝时,抓住两只宰了吃。
我们又踩着天空般无垠。浮云般柔软的土地行军。天空和大地在远方相接,大
地向我们展现它的伟大和宽阔,我们机器一般走在这土地上。
在这片土地的海洋里,时不时能看到树林,有树林的地方就一定有村庄。除了
偶尔能看到这些树林外,映在我们眼里的只有土地和天空。连麻雀也见不到。
在北支那这片见不到小鸟的土地上,对那些偏僻落后的村庄来说,惟一能与外
界交往的就是这尘土飞扬的道路了。
道路成了惟一的交通手段。这里的农民世世代代受苛捐杂税之苦,麦子收成不
好时,就只有哀叹的份了,这块土地上出生的人们,不知道外面的的世界,也接触
不到文明,就这么忍受着重重剥削,默默地劳动,最后又被埋在这片土地上。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又消失在地平线上,我们日出时分就出发了,被这急行
军弄得筋疲力尽,我曾几次想让农民帮我背背包,但转念想到这是对意志的锻炼,
一直没开口,我浑身汗水和泥水,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跟在队伍两百多米后。
辎重兵们骑着马轻轻松松过来了,他们大声说笑来到我身边时,我已累得说不出话
来了。
一想到我们步兵这么累,他们却骑在马上有说有笑,就像在骑马散心,我就气
不打一处来,心中暗想,只要他们敢对我说一句话,我就逮住他们,狠狠骂一通,
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
准知他们根本没跟我搭腔,只顾和自己人谈笑风生,轻快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我瞪了马屁股一眼,又迈开步子,军靴像雨珠般无精打采地落在地上。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达道口镇了。本来平汉铁路是有支线延伸到道口镇的,现
在铁路的枕木被抽走,铁轨也被卸掉了。据守卫的士兵说,铁轨是敌军为了不让我
们用而卸掉的,枕木则被居民偷去当柴火烧了。
在这块不长树木的地方,柴火一直是个问题。麦秆算是惟一的柴火了,这里的
人还把马粪晒干当柴烧。
道口镇不大,很肮脏,没有什么大的建筑物,看来不是一个富裕的城镇,跟繁
华的彰德简直没法比。我们的分队进入一户又脏又狭小的人家。这家有一个老人。
村下少尉让我们杀了头猪,又买了瓶支那酒来。我们在屋外围着火堆开起了晚
宴,大家一醉方休。最近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开开这种晚宴,引吭高歌,开怀畅饮。
人人都喝醉休息了,就剩我和田中两人围着火堆谈心。
夜空里闪烁着无数的星星。田中说:“我要是回去就会好好干活。”我答道:
“我也会拼命干活的。”他今年三十六岁,原来是当木匠的。到后来我们都不吭声
了,看着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田中也去睡了,我一人躺在火堆旁,闭上了眼睛
。
往事走马灯似的从我脑海里闪过,一想到家,一想到故乡,我就特别想回国。
最近为什么会这么恋家呢?
第二大休息,我早上九点起床,去了一趟澡堂。洗一次是十钱,我们大队已包
下了这个澡堂,所以个人就不用——付钱了。澡堂在二楼,里面挤满了士兵。他们
身上的灰尘和污垢把洗澡水都染成黄泥浆了,看上去就像是在酱汤里上下浮动的圆
子。即使这样,想到能痛痛快快地洗澡,还是令人高兴的。
下午本想好好歇一下的,谁知上面又命令我去南门当哨兵队长。我只好带上士
兵往南门赶,考虑到明天一早要从南门继续行军,我们就穿着军装出发了。
道口镇狭窄而肮脏的道路上,挤满了乞丐,满耳是他们的乞讨声。这些乞丐衣
衫褴楼,再加上灰尘与污垢,整个人都变成黑乎乎的了。他们手里拿着碗,悲哀地
乞讨,就像野狗一样四处徘徊。
和我们一起前进的安抚队的支那人身穿日本军服,头戴日本军帽,忙着散各种
传单,到处贴布告。我们以前就经常看到居民捡起日军飞机从空中散发的招降单,
当作命根子似的往怀里塞。那种招降单上画着日支两国的国旗(不过那上面的支那
国旗是清国的国旗(此处清国的国旗,指伪满洲国的国旗。),而不是革命政府的
国旗),上面还写明“持此传单投降者一律饶命”。
他们现在散发的传单上画着一幅画——刑场上,蒋介石被接二连三的败仗弄得
心惊肉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下令枪杀李宗仁、冯玉祥、宋哲元、韩
复榘等人。
南门有手持达姆弹枪站岗的保安队哨兵,他们纯粹是摆摆样子的,根本起不了
守卫的作用。
半路上看到一棵有几百年树龄的苍木,白色的布条像婴儿的围嘴从树上垂挂下
来,上书“心诚则灵”,这和日本农村的求神拜佛非常相似。
二月二十三日。
阳光普照着广阔的大地,我们像蚂蚁般缓慢行军,一马平川,一望千里,看不
到一棵树、一座山,脚底下也找不到一颗石子儿。
虽说才二月二十三日,却相当于内地四五月份的气候。
强烈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得汗水直淌,可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