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连声音也照上!”可谓“黄绢、幼妇”、“绝妙好辞”!我迄今未能忘怀。张玲祖籍山东烟台,她的父亲是北大西语系教授、著名翻译家、哈代研究权威张谷若先生,家学渊源,张玲有着与林昭异曲同工的才思与文学根基,她有山东人的耿直,不似林昭的尖刻,所以常保我的拙稿勉强过关。例如:我曾写了一组短诗,共三首,题为《阳春三弄》,自我感觉还算“良好”,可是林昭却大笔一挥:“不用!”而且说这说那了一番,后来毕竟还是发表了《其二》,共八行,其末两行为:
忽然,夜风把湖心吹起涟漪,
欣喜。冰已消融!春已有了消息!
张玲说:“我很欣赏你的格律,这大约是受了林庚先生诗风的影响!”她其时已是学者味十足。
三首取其一,张玲之见也;舍其二,林昭之见也。取舍之间,所见略同。
今年北大百年华诞期间,张玲夫妇邀我宴集,我们的老同窗、著名诗人邓荫柯夫妇光临弄觞,言及林昭及往事,我等伤之于怀!张玲而今已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编审、著名翻译家、散文家,是一位有世界声誉的英国文学学者,她当年与林昭同住一室,是林昭最亲密的“闺中诗友”,林昭长她四岁,常以“大人”自居,呼张玲为“小鬼”。1980年12月11日,在北京为林昭举行追悼会,张玲参加了这个大会的筹备工作,将一腔久郁的友爱亲挚之情通过哀婉的祭奠寄往那冥冥无凭的静界幽境,去慰藉那不朽的天才诗魂的英灵!
1956年秋天,北大党委决定创办一个综合性学生文艺刊物,这就是非常著名的《红楼》。《北大诗刊》停办,并对其编委会成员作了增补,而成《红楼》编委会,阵容如下:
主编:乐黛云先生
副主编:康式昭、张钟
编委:马嘶、李任、王克武、林昭、张元勋、谢冕、张炯(名字的次序是依当时的年级自高而低排列的)
可以看出:这回林昭是以“本职”从校刊编辑部调到《红楼》的,于是便有了一句口头禅,称她为“红楼里的林姑娘”。
别看那么一个著名的刊物,而真要到北大去找那个编辑部,却是找不到的。因为根本就没有那么一间专用的办公室,每次开编委会,都是临时借用学生会、团委甚至党委的办公室,而具体的修改文稿、校对清样等工作,就往往习惯性地挤在林昭的宿舍里,那间屋在文科女生宿舍27斋二楼,四人一室。但我们在那里打搅也只能利用课外活动时间,上午有课,晚上自是不应打搅她们。那层楼住着的新闻专业女同学,林昭之外,还有五位后来也成右派的,包括张玲、韩其慧,她们都在五七之难后,发配西北,韩其慧死于其处,弃身沙丘热海之间。张玲在二十年边塞大漠的磨难之后,有幸回到北京。其余三位都由于忧患太重、去日苦多而身染沉疴。
1956年12月31日夜,北大的燕园内灯光如昼,可容纳八千人的大餐厅,学生宴会之后,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大餐厅的中心放着一个直径两米的大花盆,里面栽着一株五六米高的针松圣诞树,枝叶之间灯光明灭,空间是被香水喷过了的,弥漫着茉莉、玫瑰的芬芳!“迎接伟大的一九五七年”金色大字悬挂在主席台上,所有的聚光灯都投射在这十个金色大字上,仿佛它就是即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那金色的日子!那光明的日子!那光彩夺目、充满伟大希望、展现灿烂前途的日子!
其实正是严冬,北京的冬季其实奇寒,而北大的儿女们的脸上都蒸腾着汗气,舞厅内灯光微暗而柔美,姑娘们的脸上大约都有粉,嘴唇是被唇膏涂过了的,在微暗的灯光中看去,红唇却成了黑色。林昭与张玲也在这无忧之境里飞翔。这八千北大学子不是楚之骄兵,而是天之骄子!
午夜十一时三十分,我们敬爱的马寅初校长、周培源教务长等学校领导来到迎接新年的会堂,登台贺年,舞曲骤停,八千骄子静立。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第十二响,余音未绝,北大沸腾了,如群山在笑!这八千子弟的第一句高呼,呼的是什么?是——
“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马老的习惯用语“兄弟我!”刚一出口,他的话便被海涛般的掌声所淹没,这位慈祥、正直、爱国、渊博的长者,又何曾料到这样的坦率、真诚、融洽、无虑的聚会,以后竟不会再有了!永远也没有了!他何曾料到:再过四个半月、五个月,这个栽着郁郁葱葱的针松圣诞树的大厅里,这悬挂着十个赫然金色大字的北京大学的天堂里会降下宙斯神火!一场史无前例的“引蛇出洞”之战,竟会在这八千天之骄子中展开!
马老的绍兴乡音未改,高呼:“兄弟我给大家拜年!”一个穿着大红毛线衣、白色长裙的女同学登上主席台,把一串鲜花“项链”恭敬地挂在马老的脖子上,垂在他的胸前!掌声、欢呼声汇成海洋!这时,马老率领校领导们走下主席台,来到学生中间,舞曲又重新响起。一个男同学跟在他的背后,把双手放在马老的双肩上,而周培源教授则又跟在这个男同学的背后,也把双手搭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