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虔诚去做。”拍了《海港》,又被指令导演《春苗》。恶狼手里拿着圣经,羔羊也会在狼面前忏悔。他掉进陷阱,却以为这是“文化大革命”对自己的挽救和再教育。一场悲剧,他痛心疾首,内疚不已。
天真的灵魂的影子
受了伤的人最知道自己的伤处在哪里。
时代的悲剧,人们不是应该从中引出必要的教训吗!
“四害”既除,我们民族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谢晋怀着这样的心情,拍了《青春》、《啊!摇篮》,还未等分镜头剧本完稿,就跑到了《天云山传奇》的外景地。
“老谢,你苦头还没吃够,怎么接了这么一部片子?”“反右题材谁敢碰呀,你还不接受教训?”
浩劫留下的阴影不容易一下子从人们心头消除,同事、好友的劝告完全出于好意。谢晋心领了这番好意,但是不能照办。这颗心不能冷漠、淡泊,更不能麻木,它有浪花、有波涛,有光、有热,有憎、有爱,它对生活是忠诚的,它得到新时期阳光雨露的哺育,能对真、善、美与假、恶、丑加以判断。
零下二十儿度的严寒,冰封雪飘的东北大地,穿着棉袄戴着皮帽的谢晋和化了装的演员,已经跟在摄影机后头在雪地里奔跑了几个小时,“大家休息一下”,每个刚刚拿到两个冰块一般硬梆梆的面包,大雪像瀑布似地从天空倾泻而下,谢晋一声令下,人们放下了面包,抢拍冯晴岚雪地拉车,“山路弯弯,风雪漫漫,莫道路途多艰难,知己相逢心相连。”大雪飞舞,歌声激越,雪地上留下的两串长长的车轮印子,宛如两行闪闪发光的诗句。谢晋是在满腔激情地呼唤、呐喊:让冯晴岚式的人,在我们国家多一点,再多一点;让吴遥和朱科长这样的人,少一点,再少一点;让宋薇这样的同志觉醒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宋薇这个人物他多熟悉啊。宋薇要和罗群划清界限,这个时期的人们,生活的一个内容就是划清界限:一会要跟父母划清界限,一会要跟领导划清界限,一会要跟朋友划清界限,一会要跟自己的作品划清界限。在这个由于特殊历史条件而致残的天真灵魂身上,不是清晰地留有他的影子吗?
这部影片引起了争议。有不同意见本来正常,但多年动荡多变的政治气候造成的条件反射,使一些人迅速产生了奇妙的联想、推测。“领导同志批评了!”“片子不能再演了!”气压降低,风声鹤唳。
谢晋心里很踏实。已经过了半百之年,一听到风吹草动就摇摆不定,甚至连自己也怀疑起自己来,那还摘什么艺术!?他乐呵呵地领着建庆、佳庆走进曹家渡的一家刻字店。这两个智能低下的孩子,被安排进里弄专门为“低能儿”开设的工疗组,懂得干活了。建庆把一个月挣来的工资交到爸爸手里,谢晋数了数,三元八角。心里虽然酸楚,可他还是笑了。他给孩子一人刻上一方图章,让孩子也能像普通的人一样,在领工资的单子上堂堂正正在盖上自己的大名。为了他们拿图章方便,谢晋特为挑了两种颜色,黑的给建庆,白的给佳庆。
两个残疾孩子挂在脸蛋上的憨笑,也使谢晋感受到生活前进的脚步声。感受没有欺骗他。他收到一位中央领导同志的来信:“谢晋同志:我们大概没有见过面。现在忽然写这封信给你,没有别的事由,只是因为刚才看了你导演的新片《天云山传奇》,有点小意见想告诉你。这部片子的导演,依我这个外行看来是成功的……地委书记的家庭陈设和生活衣着都太豪华了,这不真实……我觉得这是这部片子以及目前许多影片以至戏剧的一个共同问题……我想把这个意见告诉你,而且希望如果你认为可以同意,能够请你在便中告诉电影界的其他同志共同考虑。若有不同看法,欢迎来信,信寄中南海即可……”
还有什么比这样一封亲切的、中肯的、平易近人的来信,更能鼓舞谢晋在艺途上大胆迈步!
春雨、春雨,染出春花无数
有人警告谢晋不要高兴得太早。
艺术家也许比别人更早地感受到春天的来到,但是春天展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只有丽日蓝天、莺飞草长、鲜花遍地、百鸟和鸣;枯草败叶、碎冰残雪,加上风雨寒潮,也能使那种缺乏思想准备的人,搞错了时令,误把严寒当正常。但是饱经沧桑的谢晋,却能以他对生活的独特发现和感受,迎着风雨而上。
影片《牧马人》一上马,一些人就悄声议论开了:“谢晋又选了一个‘右派’的题材!”“大云山的风波还没平息呢,他老兄怎么对‘右派’特别有感情!?”熟悉他的几位老同志也托人捎信说:“对谢晋这样的创作干部要爱护啊!”
谢晋没有被这些议论分心,他已经和应约赶来改编小说的李准及摄制组同志来到了祁连山下。这又成了新的议论口实:“剧本还没出来,摄制组就成立了,换了别人这能行吗?”
上影厂厂长徐桑楚看了谢晋选送来的短篇小说《灵与肉》,就批准成立摄制组,这确实是破格的。工厂可以出信得过的产品,在电影厂的厂长和谢晋这样的导演之间,难道就不能配合默契,建立一种信得过的关系吗?
瓢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