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面前,正是他们在发抖。”在这场几乎完全一边倒的“论战”中,这位23岁的“黄口孺子”就是这样不畏权势,向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发起了反击。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动乱终于开始了,晴朗的天空刹那间被搅得乌云翻滚,地暗天昏。政治生活如此反常,多少人为之惊慌,多少人感到迷惘,遇罗克却表现出惊人的冷静。他以一双锐利的眼睛,刺过铺天而来的夜幕,对发生的一切作了锐敏的观察和无情的批判。
他坚决反对现代迷信。早在1月的日记中,他就感到“今天的学说正在走向神秘之途”,“如果赫鲁晓夫真的全盘否定斯(大林)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我是反对的。但是如果在他的理论面前顶礼膜拜,也同样不正确。”在2月6日日记中,他批判陈伯达不该用吹捧封建统治者的词句颂扬毛泽东同志。他写道:“人民的力量何在呢?”“陈的这个错误是最起码的。由陈来主编《红旗》,欲不教条,诚大难哉!”5月4日日记中写着:“共青团中央号召,对毛(主席)无限崇拜、无限信仰,把真理当成崇教。任何理论都是有极限的,所谓无限是毫无道理的。”在5月23日日记中还写道:“乒乓球队获胜是因为毛泽东政治思想挂帅,那么,人们不禁要问,篮球队不也学习毛主席著作吗?苏联队不是没学吗?为什么中国队败给苏联呢?讲不出来了。这是用政治讲不通的问题。知道走错了路,而又不敢回头的人,必然用歪理来解释真理。”
他坚决反对“文化大革命”的搞法。他称“高炬”(江青化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高炬”。在5月13日日记中写道:“文化革命,闹得不可开交。满都是工农兵发言,发出来的言又都是一个调门。我想这次假使不是反对邓拓,反对的是姚文元,只要报纸上说姚是反革命,那么,这些工农兵的发言用不着修改,就可以用在姚文元的身上了。”6月4日日记中对运动中的狂热极为不满,他写道:“热情带有极大的盲动性……学校大哗,每个学生都效仿北大七同学,给领导大刷大字报。所谓北大七人的大字报,也无非是骗局已。”这时,他己来到北京人民机器厂当学徒工,他在7月29日日记中写道:“开全厂大会,宣布中央两个文告,今后运动方向是直指当权派……这根本不是什么阶级斗争”,“总之,这跟文化毫无关系,也跟阶级毫无关系。”
他激烈抨击毁灭文化的倒退行为。他的日记中记载着:“《谢瑶环》剧本文学性颇强,亦足具艺术魅力,今以左倾教条主义诽之,以过火的政治论之,则几成大恶不赦矣!”“看了受批判的电影《舞台姐妹》,正如影片中所说的(说的是解放前国民党禁演《祝福》):‘连这样的戏都不让演,还让演什么呢?’”“晚上看到受批判的电影《红日》,这么一部深受束缚的片子所以受批判,就是因为里面有一些东西是真实的。今天要求的决不是什么‘革命的浪漫主义’和‘革命的现实主义’,而是要求的‘革命的空想主义’。要一切死人活人给我们说假话,欺骗人民。希望现实也去迁就那些假话。”
他坚决反对别有用心地煽动一部分青少年的狂热性。他在6月17日日记中写着:“小牌坊小学四年级的一个李老师自杀了,小学生冲动起来,连校长也给打了。小学生是没有分析能力的,这种盲动,真的像新市委所云:‘是可爱的’吗?欧洲十字军东征的时候,儿童也从家里跑出来东征去了,结果呢?被商人卖给萨拉森做奴隶去了。”8月23日又写道:“去王府井,果然不成样子。各种纸条贴满墙壁,门面字号全砸了……还有人扬言,要烧北京图书馆不符合毛泽东思想的书……据说红卫兵砸人家的理由,是没有主席像,或在像后面放了人家的像,翻到翻译小说就烧掉,好一个焚书坑儒。”
他还嘲笑了在极左思潮影响下刮起的那股改名之风。他在8月22日的日记中写道:“听说红卫兵把王府井各个铺面全改名字了。现在市内叫东方红的大街不下五条,叫红旗的铺面不下五十个。一切能引起旧的回忆的东西统统消灭了:但新的东西又是这么贫乏,因此只好有五十多面红旗了!”
他对揪斗的所谓黑帮特别同情,并对他们始终不承认黑帮的气节格外赞颂。在8月3日的日记中他写了揪斗厂里的一个当权派的情形,当时下雨了,群众或有雨具遮雨,或找个地方避雨,只有这个当权派淋着。日记中写道:“我若有伞,我就想去给他打一下。鲁迅说:‘敢摸着叛徒尸体痛哭的是中国的脊梁’”……遇罗克对这个当权派过去搞空头政治是很不满的,但他在日记中又写道:“我决不同意群众言不由衷地质问:‘你为什么删改八条?为什么不让我们学毛著?为什么不接受印刷毛选的单面印刷机?’这是荒唐的,似乎只有此才算是罪过……把干群拉到敌我矛盾上来,害处多么大啊,既制不服对方,又说不服自己。为此让他淋在大雨里,岂不枉哉?”8月8日的日记中又写到斗这个所谓黑帮时说:他“始终不承认自己是黑帮,这种气节是值得学习的。假使他认为是对的,就死也不能说是错。革命,只能信托有气节的人。”
尽管遇罗克冒着明显的风险参加了战斗,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