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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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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完后她还是走到第三进天井肖家的楼下。她抬头望了望,觉得最后一次爬上肖家好像就是昨天的事。

    第二天,她找到了肖的那所小学,又在小学附近的一条小巷找到了肖的新居。

    肖来开的门。他几乎是一个老人了,头发花白了,干瘦,在家里还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袄。他没认出她。她说了她是谁。肖想了一想,才猛然记起似的,慌乱地让她进屋。就在走向小客厅的那对沙发的几步路中,她看见肖的腿瘸得很厉害。这时她才真切地听见了三十年前的那两声枪响。

    肖待她坐下,又慌乱地去沏茶。肖问她是怎么寻到这儿来的。她说她去了肖原来那个大院。肖说,那个院子马上也要拆了。她问肖的母亲,肖说母亲在屋里睡着。天冷,母亲身体不好,没有起床。她又问肖的妻子和孩子。肖说他妻子上班去了,妻子在一家商场做营业员,今天是中班,到夜里八九点钟才能回来。有一个孩子,是男孩,十九岁,在读技校,平日住在学校里,星期天才回家。今天是跟几个同学看一部什么刚上演的美国片子去了。

    大年初二,肖的家里没有一点年节气氛。客厅中间有一只煤炉。但屋里依然很冷。她说很多年没有在国内过春节了,觉得不像从前那么热闹。肖说不让放鞭炮了,又没兴致弄什么吃的,各家各户的人也少了起来,所以比原来冷清多了。

    肖很拘谨地问起她的情况,她简略说了一下。听说她在日本有一家公司,肖一下兴奋起来,忙问她的公司做些什么,然后说自己的学校办了两个校办工厂,他就是负责校办工厂的副校长。这几年校办工厂很不好办了,没有好项目,没有资金,老师们的奖金、福利、住房又都指望着校办工厂。他很认真地说,她要有条件,有机会,一定关照一下他们。

    她很想和肖谈往事。谈谈那次扒货车,谈谈那全市第一张红卫兵宣言,谈谈被打成野心家反党小集团。甚至谈谈那次“处决”,和“处决”之后各自的遭遇。但尚却-直在谈他的校办工厂,谈它们几年前的兴旺,谈它们这两年的艰难,然后又询问起她的公司在中国有没有投资意向。他说他们教委还有一个大公司,如有大的投资项目也可以和教委那个大公司合作。

    后来,她问起了钟。削很吃惊,说,你没有跟钟联系过?她说没有,她跟谁都没有联系过。肖说,听说钟现在在南方,生意也做得很大了。八十年代初钟来找过他一次,那时钟已出狱一年多,他坐了十二年牢,提前出来了。她问钟对他说了些什么。肖说,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事,那些事在当年审查时已翻来覆去折腾了多少遍了,我现在想都不愿意再想它,大家都是受害者,不存在谁对谁错谁向谁道歉的问题。肖说钟当时还没有正式工作,准备和离休的父母一道回陕西老家去。几年以后,好像是八四年或八五年,在街上碰见过钟一次,钟说他已在一家部队背景的公司里面做,父母亲也没有回老家。肖说最后一次见钟是前年,在中央电视台办的一个体育晚会上,钟以一个什么公司董事长的身份向某足球队捐款,很大一笔钱,几十万还是几百万。钟还讲了话,说自己少年时就做足球梦,中学还当过足球队长,是一个很棒的前锋,然后足球队送了钟一只全体队员签名的足球。

    可以看得出来,肖的生活依然不富裕,家里的民设,在她出国前,大陆一般人家就有了。她突然想给他一点钱,又觉得这样做有点欺侮人,似乎想轻易地将三十年前的那一笔孽债洗刷掉,但她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来表达自己的心境。她惶惶然像做坏事似的几次将手伸进口袋也没敢拍出来。后来谈起了肖的母亲。肖说母亲一生为他吃了很多苦,特别是那次事情以后,多少年没过安神日子。现在刚刚好一点,又落了一身的病,母亲没有正式工作,看病吃药都得自己掏钱。母亲一生俭省要强,大病小病都不愿看。入冬以来一直不好,怕打不过今年的。她到肖家来之前,最害怕的是见到肖的母亲,进门后听肖说他母亲睡着,才宽松一些:现在听肖这么一说,便想进屋去看望一下。但肖极力阻拦,说母亲眼睛已看不大清楚人了,屋子里空气也不好。这时她便将口袋里的十万日元拿了出来,说给伯母找个好医院看看。这笔钱她原本想留给弟妹,在父亲有什么不测时用。肖一看这么大的数字,一下都惊呆了,连忙推还过去。她说日元面值大,这其实没多少。肖说不管多少我也不能要你的钱。她说这是我对伯母的一点心意……她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差一点就要像日本人那样跪下去说一声实在对不起。正在他们推推扯扯的时候,有人敲门,肖去开了门,门口站了两个中年男人,忙匆匆地要肖到楼上哪个老师家去打麻将。肖说家里来了客。那两个人便说我们在楼上等你,快点来。在肖和那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她把那十万日元压在茶杯下面,走到门口向肖告辞。肖挽留不住,便锁上门去送她。

    肖一瘸一瘸地下楼,一瘸一瘸跟着她。两个人都不知说什么话好。她知道,身边这个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瘸腿男人,是三十年前那个睿智沉着正直厚道的风华少年演变而来的,但他已经不是那个肖了。不是那个在装满黄沙的货车车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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