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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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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能再有别的方法吗?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可以把他关押起来,等行动完成以后再说。

    一号说:这是最新的也是最后的决定。这个决定已不可能改变了。希望你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再声明一下,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必须无条件地服从“12.26行动”的一切决定。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人被处决。

    她一直在颤栗着,整个人恍恍惚惚,仿佛在一场可怕的梦中。

    商议之后,决定处决行动在当天夜里执行。为了防止内进京,让她立刻返回肖家,表示愿意与肖一同进京,然后找理由拖延一天的时间。执行者由钟担任。一来他熟悉肖家的环境,又不会引起内的怀疑。二来他是作战保卫部部长。因为肖家那个大院人多眼杂,空间又狭窄,执行的人不宜多。处决的工具用手枪。一号从他的军用挂包里掏出一只布包。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支锃亮的手枪。他退出弹区,给钟看了看,里面有六粒金灿灿的子弹。一号说:这是一支苏制六九式手枪,性能很好。散会以后,有一辆车来接你去一个地方试枪。一号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盒子弹说:这是给你试枪用的。近距离射击,准头是次要的,主要是习惯抠扳机。任务完成以后到指定地点乘车返回,立即将枪交给我。最后,这件事我们每个人至死都不能说出去。如果发生意外,被人抓住——一号望着钟,很少有地带了一些情感地说——你只能说是你自己的决定。以后的事会有人帮助你的。你如果说了别的什么,结果反而对你不利。也对大家不利。一号将弹区推进枪柄,用包布擦了擦枪,抹掉自己的手迹后递给钟。

    钟一直什么也没说,他接过那支崭新的苏制六九式手枪,又拿过那一小盒子弹,看了看,盖上盒盖,然后,将这两样东西塞进自己军用大衣的口袋。她看见钟的脸上突然有一种苍老了的神情.在此之前,钟也组织领导过几次大的对抗性行动。抢xxx大楼广播站,冲击某次批斗大会,夜袭某大学并绑架了那三个著名的“小三家村”成员.那时,他总很轻松,脸上洋溢着英雄光彩,还常爱在行动之前喝一点啤酒。那时,中学生还很少喝啤酒的。

    一号安排完处决的事情后又说:这次“12.26行动”的名单增加了一些,本来准备分两批进行。现在,怕夜长梦多,将两批合在了一起。这给我们的工作增加了困难。但我相信我们能克眼一切困难,坚决完成任务,哪怕献出我们的生命。

    她听见第二批名单中有自己的父亲,还有几个她熟悉的人。

    一号说:这些人经过有关方面的审查,历史上没有任何问题,解放后也没有重大错误。他们当中有的人也许是你们的亲人,也许是你们父辈的战友、领导或部下,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我们党的财宝,是革命的财富。过去,他们是打江山的功臣,今天,他们是挽救我们伟大事业的中坚力量。

    她来日本前夕,正是父亲第一次患脑血栓。那时,她一切手续都办好了,机票也订好了。她到日本是极偶然的,就像一个盲流随意扒上一列火车。那时她刚刚离了第二次婚。第二任丈夫和她在一个单位,离婚前巳将她生了一个不是他的孩子的事嚷得出天下都知道了。这话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她已无意辩解,也无法辩解。因为他还弄到了一份他不能生育的证明。唯一能为自己洗刷的方法就是如他所说的——去作亲子鉴定,她也无意为之。一次,在大街上偶尔遇见当年知青组的一个叫莫老爷的男生.当时,因为家庭的历史问题和自己的现行间题,也被磨掉了几层皮,二十刚出头,就像一个小老头一样了。一年四季戴一顶破草帽,腰间扎一根草绳。这次见了差点认不出来,头脸油光水滑,一身挺直面服,连眼光也变得热情又单纯。他说他很忙,但一定要请她吃一餐饭,说着就拉她径直走向最近的一家大酒店。落座后极内行地点了几个她听也没听过的莱。他说他现在在日本。他没有赶上恢复高考后的最后一班车,沮丧之中投奔了日本的一个亲戚,现在已加入日本籍,在一家什么株式会社做对华贸易。已有了自己的房子小汽车,娶了一个日本籍的华裔姑娘,据说是属于清皇室叶赫那拉氏家族的。这次回来,是想定购一批竹木方便筷,顺便了解一下有什么合适的投资项目。他又像自得又像自嘲地说,做一个外国人真好,那些原来只把鼻孔对着你的人,现在像狗一样用着你转。听她说了她的经历之后,他说,你如果想去日本,我可以帮忙。

    事情就这么开始了。那几年去日本很容易。他回日本后给她寄来一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经济保证书,一份东京都某日语学校的表格。几番信函往来,然后办护照,办签证,将仅剩的一点家当卖了几千元人民币,然后再换成日元.当时,这笔在大陆上够用两年的款子,变成一个巨大的日元数目之后,只够在日本一个月的吃住。当她惶惶然落在东京羽田机场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将一生都输得干干净净的赐徒,走上一条茫然虚空的不归路。行前,她回家向父母道别,那时父亲的病月已得到控制,医生说,调理得好,会很快恢复的。但她知道,父亲永远不会恢复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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