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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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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雅鲁藏布流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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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怀之晨,在娘若香堡以西数百里开外的切玛雍仲地方,落荒而走的贝考赞之于吉德尼玛衮与送行老臣们凄然作别,西向而去,却从此竟就撩开了七百载古格王朝的序幕。

    与此同时,他的弟弟、贝考赞次子扎西孜巴贝也流落到后藏日喀则西南部的仲巴一带。他的子孙们便在那里繁衍生息,成为当地土王,逾几代人。大约公元十二世纪时,他的一位后代被原吐蕃贵族迎请回藏南,建立了名为“雅隆觉沃”的小王朝。后又迁徙至曲松,为拉加里王国开国之初。

    当初吉德尼玛衮离乡背井,被迫去开辟一个新世界;而拉加里这一支则是叶落归根地回归旧世界,求乞于祖先之灵的佑护。

    拉加里——百神之王。拉加里王系比古格工系持续得更久一些,一直延续到本世纪中叶。到一九五九年西藏民主改革时,拉加里法王统治地区还拥有拉加里、桑日、加查、隆子四宗(县)之地,方圆达一二百公里,下辖十九个庄园、九个牧场、六百三十八墩土地,七千多头牛羊,二千余户农奴、八九千属民,十五个直接为王府服务的手工作坊、三四百名家奴,大小寺院九座。拉加里王室享有制定法律、制造刑具、设立监狱、判决案件的特权。

    近代的拉加里明显地衰微了。七八百年来,作为吐蕃王室的正宗后裔,拉加里历经频繁的改朝换代而保持着独立地位。相传拉加里王去拉萨朝拜,藏政府要派四品官去拉萨河渡口迎接;会见达赖喇嘛,拉加里王的座位较之藏地最高统治者也只低一层卡垫。

    这一正统观念,反映了佛教进入之前藏地存在着的祖先、宗族、姓氏和子嗣的本土意识,与当时的汉民族无异。这一观念的流脉通过洛村的老房子“杰赛冲康”——王子出生房形象地表现出来。

    洛村,离曲松县城很远很远。从县城出发,车在黄土崖间的土路上可以开到色吾乡。色吾乡人说,我们这儿是拉加里法王的发迹地,后来王宫才搬迁去了曲松。色吾的意思是金子很多的人家,“金王”。或金王之地。贯穿拉加里国土的,是色曲河——金河。传说河中金如石头大小。被历史弃置于此的色吾乡很荒凉,带着深秋的落寞。海拔有点儿高,似乎以牧为主。乡政府跟前是一大片开阔的大草坝子。不知八百年前是否这样。

    去洛村不通车,我们理直气壮地租马来骑,第二天一早沿着草坝尽头的山谷打马前行,神气活现。一路有些历史的遗迹,倾把的塔,或烽火台。我们骑着马照了很多像。这一次去洛村的除了李永宪,还有嘉措、扎西达娃和阿龙。

    接近洛村的山崖上,布满了洞窟,有些阿里扎达、普兰一带的意思了,当然数量要少得多。这就是考古学家李永宪他们发现的早期佛教艺术洞窟“牛鼻子”。

    牛鼻子是个形象的说法,指洞窟的形制。在敦煌早期洞窟内,才凿有这种立柱。我们沿陡陡的山攀上去,钻进一个不小的窟,里面已做了百姓的柴草房。有人帮我们清理了一番,让我们拍照:顶部的图案,墙边的浮雕,佛像的背屏,但佛像早已不在了。

    经研究,考古学家说,这一带洞窟艺术应该是佛教后弘期早期传入的,时间大致在公元十至十一世纪。其开凿形式与敦煌相接近,其艺术风格则与阿里近、与藏地中部的卫藏风格远。像这样的洞窟,在洛村的村前村后共有一百多个。

    当地人其实并不注意这些艺术现象。他们说,这些山洞名叫“盖巴当布”,是早期人居住的意思。说早先没有房子,人们就挖了这些山洞来住。后来才供了佛,俗称“牛鼻子”。

    山谷尽头的洛村是个不小的村庄,一大片山坡挤满了房子。山腰上方有一座寺庙,名罗曲丹寺,是拉加里王的寺。寺上方一处高高大大错错落落的旧房子,就是杰赛冲康王子出生房子。

    色吾村村长索朗旺久坐在寺庙的门廊石台上讲村史,说其实是讲不清楚的。村中八十岁的老人也讲不清。但对于老房子,索朗旺久说,第一代拉加里王的孙子就出生在这里。因为此地是拉加里保护神所在地,王室出生神所在地。最早的王们在别处无子,只有洛村的风水好,神情护。嗣后,凡王后生子必到洛村,老房子。这习俗一直延续到一九五九年。这老房子就分给老百姓住了。

    索朗旺久还记得小时候看到的王妃的仪仗:寺庙组织了欢迎仪式,幡旗飘扬;僧人们在对面山头吹螺号,百姓们在四面山头煨桑烟。王妃的马队共有二十多匹,前呼后拥,沿着山路浩浩荡荡过来了……

    拉加里王每年在夏季的藏历六月和入冬前的十一月来洛村,每次停留两三天,敬神祭祖,接见百姓。

    后来在拉萨,八角街头的一所普通的房子里,我访问了一位拉加里三的后代,他说直到他奶奶那一代,还在杰赛冲康里生孩子呢。从他母亲开始,就随便在哪里生了。我把拉加里王宫遗址的照片拿给他看,可以选留一张作纪念。他看了一眼,微笑着还给了我,说不要。这是藏族人的洒脱。

    扎西达娃在整个采访过程中一直若有所思,我见他对老房子表现了兴趣。我猜想他在盘算着些什么——这显然是一个好题材,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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