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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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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扎达——土林环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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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我们要影响她,感化她,改造她!”

    不论是出于自愿还是无奈,总之南希教授这个工作狂后来果然变了,随波逐流了——当然就可爱了。

    格勒还决心把他的康巴性格及人生观散播到全世界。后来在瑞士,我亲眼见到他如何在短短的十多天中,把端庄、严谨、勤勉的房东伊莎贝尔小姐劝导得一反常态,居然故意上班迟到甚至就不去上班,还得意洋洋地自以为很东方很西藏,很豪爽也很潇洒了——极严格的科学态度和极自由的牧民天性就这样天衣无缝地融合在同一个格勒身上。

    扎达所在的象泉河流域曾是古代象雄的中心地带、这一大河流域曾发祥了本土宗教、文字、医学等流泽深远的象雄文化。我在藏北的那曲、巴青等地,在藏东林芝一带,就多多听说了象雄、阿里、本教、本教祖师的传说,心下思忖在传说之源能不是相关历史的汪洋大海!兴冲冲赶到阿里,方知现今阿里地区唯一的本教寺庙中唯一的本教活佛(兼藏医)丹增旺扎先生恰在我们自拉萨启程那一天乘车,动身去了拉萨:失之交臂!待我们返回拉萨寻他时,又被告知他已返回阿里。算算时间,又恰在我们离开狮泉河之时:无缘——而整个狮泉河镇直到整个阿里,唯有他一人了解古格以前的历史,他为此曾著书立说。我所采访之人不是不了解,就是不关心。

    仍不甘心,寻到扎达来了。据我多年走访西藏的经验,每一县分地区,都会有一两个熟谙本地百科知识的能人。他们从不令你失望,总是口若悬河、对答如流。于是,本地一应历史风物人情掌故的“河流”便就通过格外抑扬、富有表现力的藏语或借助带有当地口音的因为走了调而别具效果的汉语涌出,一泻千里。我所获知的这一经验同时指示我,这种现象出于乡土的本能。它需要从每代人中例行选拔这类能人为自己树碑立传。通常的情形是,它所选择的人物在眼神和前额都会呈现智慧之光。

    扎达的情况多少有些例外,历史有过的断陷使智慧人物们难将以往完整地贯通。扎达县办公室主任扎西是扎达通。由他引荐的名叫强巴群培、强巴次成的两位老人也可以滔滔谈论古格。但古格之前对于他们则是一个空白。越过这大片空白,才是关于远古时代的朦胧记忆。

    他们说,很久以前,扎达一带一片汪洋,蓝天之下只有水和风。后来,上林山渐渐从海底冒了出来。香孜地方有山名申日、巴吾,即“豆山”“黄牛”之意,形容海底之山刚刚露出海面时的形状。后来海水消失,陆地裸露,经雨水冲刷,便形成如此这般奇形怪状的地貌。您看山的层次是海水降落的痕迹;由于气候干燥,象泉河水位越来越低,河水依次降低留下的河岸线正在制造新的土林形态。

    我怀疑这传说是有文化的当地人结合科学常识构想出的新传说而非土林起源的原始说法。依稀听说扎达古风歌舞“玄”中有关于土林生成的解释,但未找见。求教于采风者边多,说有,但大堆原始资料尚未翻译整理。其实我想要寻找的是子虚乌有但色彩缤纷的民间解释。科学注解索然无味虽然精确。例如,据《西藏地貌》介绍,上林这种地貌学名为“水平岩层地貌”,是经过流水侵蚀形成的比较特殊的次生构造地貌,是上新世湖泊和河流相沉积地层,以粉细砂岩和粘土岩为主,间夹粗砂岩和砂砾岩。“由于水平岩层中垂直节理比较发育,而粉细砂岩又具有良好的直立性,所以沟谷深邃,谷坡陡立,即使一条小沟,也可深达一百至二百米。较大的支沟谷底,两壁陡峭呈箱形谷。又由于不同岩石的差异侵蚀,水平岩层常常构成形态奇特的岩壁和微地貌。结构致密而坚实的砂岩和砾岩常常成为粉细砂岩和粘土岩的保护层,或平铺于岩壁的顶部,或突出于岩壁之上,与软岩层交互,组成雄伟挺拔、奇异多姿的古城墙和古城堡形态。”

    ……

    对于自然科学的结论,我们出于信任因而总是无话可说。想要扫兴煞风景的话,就给它一个科学注解。客居狮泉河的一位喇嘛教活佛曾告诉过我,全西藏只有扎达才有奇特神秘的山势,那是自然形成的佛教圣地。

    古格王朝遗址就坐落在这种地貌的一座山上。用“坐落”一词失之确当,因为它的古城堡实实在在地与山貌融为一体,是植根于山土的建筑,是“长”在土山上的。十几年前我第一次在某画刊上欣赏到该遗址全貌时,还仔仔细细地与同时刊登的另一幅上林景观作了分辨,以求明晰何为天工,何为人工。

    古格王朝遗址西距扎达县城十余公里远,地名扎布让。繁盛于此,衰亡于此,确凿古格王宫无疑。但有些学者考定该遗址先前曾是公元五、六世纪时的象雄王宫遗址,也许不谬。王朝更迭,易位的是统治者,而非京城宫殿,所谓物是人非,如北京与故宫。

    到达扎达的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驱车前往古格。这一遗址就在众土林远远近近的环护之中。我见它是用取自土林的粘性土壤制作的土坯垒砌而成,本土而本色。坍塌的断壁残垣与脚下土林浑然一体,自然历史与人文历史浑然一体,残缺美,悲怆美。迄今尚未见到该遗址完好时代的详尽完整的描述,如同北京圆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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