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而不休,在北大教授外交史
读书做学问,是我青年时代的梦想。然而,抗战的烽火迫使我们许多老一辈的知识分子弃笔投身抗日活动。这一停差不多停了50年。
1982年,我已过古稀之年,终于等到了圆梦的时候。这一年,我们同一代的许多大使离休了。有的大使因年事已高,多有疾患,便颐养天年。有的大使身体尚好,希望老有所为,发挥余热,应聘到有关大学去担任兼职教授。
我重返燕园,来到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任教。同时还担任外交学院的兼职教授。
北大在1952年院系调整后,从城内的沙滩红楼迁到燕京大学旧址。重返燕园,感慨很多。五十多年前,日寇入侵华北的时刻,若大的北京,已容不下一张书桌。连燕京大学这样由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也自身难保。我读书报国的青春梦想幻灭了。是共产党领导我们这一代的知识分子走上了革命道路,救亡图存。
重返燕园后,我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圆我青春的梦想,当回编外教授,读读书,做做学问,也好好总结一下跟着党、毛主席周总理办外交的几十年工作。无论其得失好坏,总算对后来人有个交待。
从1982年起,我先后给北大国政系本科生、研究生开设了中国近现代外交史、新中国外交史、外交学的理论与实践、西藏问题等课程。在编印教材讲义的基础上,也出版了相关的几本书。在此,我尤其要感谢国政系的前后几任的系主任张汉清教授和梁守德教授。他们为我讲课大开绿灯,为教材的出版穿针引线,使我有更多时间读书做学问。
在给同学们上课的同时,我也花了部分时间写写豆腐块的小文章,谈谈当大使的活动,外交的花絮轶事,这倒成了普通读者追踪的对象,许多报刊转载,这却出乎我的初衷。
2.特命全权大使,事实上授权有限
一国派驻外国的大使,是本国国家元首、政府的代表,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国家。所以大使授权是有限的。国家在外国的形象,同驻在国的关系,都可以从它的大使的活动中表现出来。
中国和尼泊尔的关系是友好的,中国大使所到之处都受到欢迎。我在这里谈一下我去尼泊尔南部的例子。
尼泊尔南部是平原,属于泰莱地区,是和印度接壤的热带区。那里有尼泊尔微小的工业,如火柴厂、小型亚麻厂,锡铜手工艺厂等,都是工艺落后,资本小,经营陈旧,多半甚至全部由手工操作。印度在尼境内大一点的城市如比尔甘吉也开设有工厂,以亚麻厂较大较多,因为泰莱区出产亚麻,而亚麻又是国际上需要的货物。印度开设的厂自然比尼泊尔人开设的大,但也不是先进的,主要是因为尼人力便宜、吸收尼原料方便和可以漏税、偷税等特权。由于这个区域天气炎热、卫生条件太差,居民贫困,物质缺乏,几乎没有什么外交官和外国客人去过,更不用说外国大使了。
我这次去,自己带着汽车、秘书,派头不小,自然引起轰动。尼泊尔泰莱区专员早已接到他们外交部通知,对我热情款待,但那里没有饭店,也没有政府招待所,临时找了一家当地高级住房收拾好后供我居住,还找了一位厨师,一个招待员侍候我们。这位厨师自然是他们认为最好的,而顿顿咖哩饭,实在难以下咽,我们司机自告奋勇下厨做中国菜饭,不但我们,连尼方招待员、厨师吃来也非常满意。我们出去参观,坐着豪华的奔驰车,沿街围观的人很多,车一停下即被包围,我们都成了被参观者了。
从比尔甘吉一条大街南行不远就是印度。两国交界处用一根木竿拦着算是国界,每天早晚开放,任尼、印人来往,不需要什么证件,也没有检查,栏竿两边有各自的警察把守。我去参观时,印度方面停有军车和边防军巡查,据尼方官员说这是少有的,大概是因为我去了的原因。印、尼双方在这里和平相处,尼方儿童、妇女及男人过印境去做工的多,每天不下几百人;印方过往的大半是商人,也有小贩小商的过来做生意,都是早晚来往,中午也开放一两小时。我在比尔甘吉城市看到的是贫富悬殊现象,尼泊尔贫民多,生活困苦,而大腹便便、衣着整齐的大半是印度人。尼方的泰菜区实际成了印度资本家控制的地区,至少在经济、商业、工业和金融方面。尼方泰莱区是块狭长地带,长约百公里以上,宽约几十公里,除少数市镇外,大半是原始森林地区。尼方大区行政长官派人陪同我坐汽车围着森林地带参观了三天,那里有尼国王猎虎的地带。森林中有野生动物,以老虎为多,尼国王养有象队,猎虎是用象队四周将虎包围起来,包围圈逐渐缩小,把虎围在圈内,国王及其来宾坐在象背上用枪射击。这样猎虎运动(他们称为运动,又是一种仪式)每隔两三年要举行一次。这是尼王国的一个盛大节日,每次国王都邀请外国贵宾(如元首、首相等)和大使们参加。国王、王后带着卫队、帐篷。一切行政人员、物资,连同拉纳家族的达官贵人、贵妇浩浩荡荡,搭置行宫,用费不少。但据说这是拉纳家族始祖巴哈都尔统治尼泊尔时的传统节日,必须举行的。国王曾邀请我参加,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