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的中常委邹鲁怀揣着一张漂亮姑娘的照片,又一次敲开了张竞生的门。他这已是第三次来张竞生这里,三次都是为了给他介绍对象的。
对张竞生事业和婚姻生活上的不幸,邹鲁早就动了恻隐之心。做为朋友和老同学,他不禁暗暗地替他操起心来。
然而张竞生对这件事却显得很冷漠。第一次,张竞生故意东拉西扯,避而不谈;第二次,邹鲁讲得口干舌燥,分手时,张竞生也只回他一句:“让我考虑考虑。”
通过几次交谈,邹鲁发现张竞生似乎仍没有放弃他的不切实际的追求。邹鲁一进门就开门见山:“我的博士先生,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姑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怎么,还想推行你的情人制?”邹鲁决意要改变他,“你呀!今年已是40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总是那么浪漫?半生的颠沛流离,你还不想过几天安稳日子?人家黄冠南可还是个黄花闺女,要容貌有容貌,要知识有知识,配做你的终生伴侣,也不次于你哩!”他说着把手伸进了袋里,以不容分辩的口吻说道,“看看,如果中意约个时间见见面。”
邹鲁把黄冠南的照片递了过去,张竞生接过来看了看递给他。
邹鲁急了。他想,这家伙是不是被请丛雪的几次出走伤透心了呢?便又说道:“对这个黄冠南你尽可为,她是大家闺秀,正正派派的人物,我邹鲁决不会戏弄你!我敢打保票,她决不是褡丛雪那货色……”
“不。”张竞生打断邹鲁的话头,“你并不理解我,其实我并不记恨诸丛雪。”
“那为什么?”邹鲁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张竞生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连续走了一百多里地的人,眼前需要的只是一瞬间的休息,又像是一个刚刚参加完滑浪比赛的运动员,能尽快地靠岸找一块能脚踏实地的地方。对于浪漫,他已有些厌倦,对于女人,他似乎没了情欲……
邹鲁看着他,以为他还是念念不忘地要把法国的“情人制”和“性交自由”移植到中国来,这……难道他还没有吃够苦头?
沉默许久,邹鲁终于开口道:“竞生,你还没看出来,在今天的中国是不可能接受你的那种东西的!你应该从书呆子气中醒来了。”
仿佛一石入塘,张竞生冒出一串气来:“是呵,我没有审度国情,冒然地将这些主张提出来,引来了这么一场场风波。我想放弃这种主张,可又有些不甘,十几年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东流了?”他像是在问邹鲁,又像是在问自己。
“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先安个家,然后可以搞你最近的实业呢!”
张竞生的心终于被邹鲁说动了。他一旦决心下定,一切的悔恨和失意之感都代为乌有,他的心情也一天天好起来。
这天,邹督又来催问他婚事考虑得如何,张竞生果然爽快地答应了,而且还提笔疾书写了一封情书让邹鲁带给黄冠南。
邹鲁当然不会怠慢,没等墨迹全干,便携之前往。当晚,他便把黄冠南唤到了自己的家中。他把张竞生的信递给她便故意走到一倍,两眼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着她。没过多少时候,她把信看完了,默默踌躇了一番。不知什么缘故,她竟将信交给了邹鲁。她含笑说:“邹叔叔,你看他写的信……”
邹鲁连忙走过去,从她手中把信接过来看着,看完后便打趣地对黄冠南说:“倒是一封很俏皮的情书呢!”
黄冠南没有说什么,只是抿着嘴笑。她的脸像一朵刚刚盛开的玫瑰,嫣红嫣红的,那神情羞中含娇,愈发显得俏丽动人。
邹鲁将信交还给她,笑着说:“怎么样,我这个媒人还可以吧?”
“看你,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娇咳地说。
“不,事虽刚开头,但我替你算过命,相信不久你们都会沉入爱河的。”
几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广州中山路旁的一间小房间里,案前的椅子上张竞生正在写他的农村发展规划,隔壁房间的钟声敲了四下。张竞生有些焦躁地站起来,自言自语道:都四点钟了,怎么还不来?他走到窗前掀起布帘向外张望,但是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同院住的几个人都各自锁着房门出去了。张竞生想起来了,今天是周末,又是一个很美丽的秋日,自然他们都要出去寻求欢乐。张竞生显得很无聊的放下窗帘,回到案前的椅子上翻了几下书,仍觉得没意思,只得点燃一支烟吸着,半截烟都让他含湿了。
隔壁的挂钟敲了五下,这使他更焦灼,他所渴望的人还没来。他起身准备去打电话时,门外响起一阵皮鞋敲击地板发出的声响,随后一个甜甜的女声叫道:
“张博士在家吗?”
“哦,在家,黄小姐请进来坐吧!”
这是黄冠南第一次应约来拜访张竞生。他们随便聊着,但却谈得很投机。当她看到张竞生案头摆着农村规划草案时,两个人的话题很快转到了“农村问题”,接着又谈到了张竞生以前漂泊流离的生活。
回顾过去,张竞生异常感慨。他说:“是啊,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