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听不见似的。
他又一笑,说:“你赞成修这条路吗?”
黄壁娇愣了。说真的,她来这里只不过是凑凑热闹而已,至于路是从哪里来,修到哪里去,修起做什么?等等,她都还来不及问。至于赞不赞成她竟还没想过。
“我……”黄壁娇答不上话,顿时双颊绯红。那中年男子一定注意到了黄壁娇的窘相,讲话时始终笑吟吟的:“我们可是天兵天将哩,要修一条通向天堂之路,把广州、汕头的汽车牵到这里来……
他说着,声音好动听,语言更有趣。黄壁娇不知不觉中竟把眼神全集中在他的脸上、身上。
宽阔的额头,深造的眼睛,高耸的鼻梁,五官端正,线条分明,是一位乡间少见的男子汉。他那微皱的眉头显现着中年人才有的沉稳和庄重,而那不断翘动的嘴角则时不时地流露着中年人的活泼与机灵。
黄壁娇简直入迷了,自那以后她便常常到这里和他交谈。当她得知他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博士张竞生时更是激动不已。相处的日子一长,她就完全地放下了少女的矜持。她几乎不约而来,来了不走,哪怕他忙得塔不上半句话,但她只要看他一眼也能觉得心满意足。她知道丘比特的神箭已经射开了她炽热的心扉。她欢欣,她陶醉。没等她向张竞生表白,却突然传来恶信:官府四处缉拿张竞生。这怎么可以呢,一个博学多才,不攀高技,不谋富贵,只甘屈居于穷乡僻壤为民谋利的人,怎么会干起贪污强占的勾当来?不可能!怎么又白纸黑字贴遍了新修公路旁的村村寨寨?黄壁娇只略一怔,便义无反顾地赶到旧寨园。
张竞生的乡亲接待了这位不速之客,并且告诉张竞生已安全逃走了。她一半是喜一半又忧,逃到哪里呢?他还会不会再回来找她?
张竞生逃得匆忙,抛下了不满十岁的儿子,他的母亲是诸丛雪。裕丛雪早就撇下不管他了,现在父亲又贸然出走,这怎么是好?黄壁娇站在旧寨园外,思虑片刻,终于毅然来了胆气:她是爱他的,当然也应该爱他的儿子,她决定把孩子带回家里。一个未婚姑娘忽然间带回一个孩子,这条爆炸性的新闻犹如村外的神庙被人拉上了一堆屎,立刻在村里激起轩然大波。黄壁娇受到了乡民们和家里人的谴责,甚至还有人叫嚷着要把她和孩子赶到外面去。但不管人们怎么叫骂她却根本不在乎,似乎一切都跟她无关。
对黄壁娇来说,她只有一点后悔,后悔没有尽早地把自己的爱心告诉张竞生;后海在张竞生出逃的前夕自己到迟了一步,以至于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她只有一点感到自慰,她竟能匆匆收下了张竞生留下的孩子,使她更能常常地激起对于张竞生的思恋。思念情人虽苦也甜。她常常呆呆地凝望着远处重重的青山,辽阔的蓝天,用渴望的声音唤着张竞生的名字。多少次在夜深人静时她被美梦搅醒,醒来后便搂着孩子,痴痴地望着窗外在云缝间孤寂穿引的弦月低声哭泣。
“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每天她都这样问着刚刚懂事的张应杰。
张应杰是她爱的寄托,是她希望之所在。偏偏有一天,她惶惶不可终日,张应杰的母亲措丛雪寻声觅迹,他被她带走了。
黄壁娇的心仿佛也被带走了。每日里总是在想,要是他现在突然回来,那有多好呀!不知他现在哪里,怎么样?还会回来吗?真的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吗?……要是当初自己鼓起勇气向他求婚,那怎么样?……她懊恼地想着想着。不到一月,人便像老了三岁。她的母亲眼看着女儿日渐推停的样子,心又痛又急,便迫不及待地为她寻来了一门亲事,想借此分散女儿的心。
尽管黄壁娇十二分不愿意,她还是不可抗拒地被人抱上了花轿,从村的这头抬到了村的那头,抢去成了亲。那天,她拼命地反抗着,挣扎着。然而,在这古老的乡村,落后的乡村,女人的价值、尊严像一片树叶,只能随风飘落,谁也不会被她的呼叫、挣扎而吓退,更不会有人认识她的这种呼喊和挣扎的意义。相反,女人的这种呼喊挣扎反被看作是一种正常的、不可缺少的“美妙婚曲”,正是这种“美妙的婚曲”使掠者感到震撼人心的兴奋……
洞房之夜,她像一只待人宰割的羔羊,瑟瑟地缩在墙角。丈夫满嘴酒气地摸过来,他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扳向上,嘿嘿笑着,另一只手狠命他捏她的乳房,一会儿又把手伸进她裤裆里……终于被剥得一丝不挂,任凭丈夫野牛似地在她身上发泄着,她觉着下体在洞洞地淌着血……
黄壁娇终于开始了她的“新”生活,像所有的乡下媳妇一样在昏暗的,充满了猪身上散发出的骚气味的空间里,开始了她烧蒸煮饭,生孩子,养孩子的三部曲。
然而,一个在广州、在北京受过多年高等教育的女子,哪甘心于把自己的青春埋葬在山沟里的牛圈猪舍旁呢?
黄壁娇的心是属于张竞生的。她的出嫁,只不过是一棵小苗被压到了石板底下。岁月愈苦,压力愈大,其反抗力也愈强。丈夫的愚昧,乡俗的粗鄙,越发让她无法随从。她决定抛下丈夫,离开野蛮的山村,去寻找她真正所爱的人。那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