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响动:说不定那个史什么在那里偷听——看他这吃闲饭的丈夫到底在干
些什么。
于是他用种埋怨口气嘟哝着:他要一个人到上海去,接着又说要弄笔钱到日本
去。最后他又把自己的生活分析了一下:
“我想我是生活太安定了的缘故。本来是!要是没吃的没穿的——我准会下死
劲写文章下死劲翻书。现在——唉!……真的,我说——你把这个事情辞掉罢。”
“生活呢,那么?”她轻轻地试探着问。
黄摩南心头一阵紧。他想她一定又回忆到从前的那些日子了:他常常跑出去几
毛一块地问朋友借钱,他老是发脾气,并且还声言他要自杀。于是她捧着他的脸哭
着,拿种种的话来安慰他。
“怎么办呢?”他问自己。“那种日子……她真太可怜了,真可怜。……女人
到底是脆弱的。……”
他把烟卷搁到洋火盒上,对她手一招。他让她挨着他坐着,用右手抹着她短短
的头发。他叹着气,小着嗓子计划他得做点什么工作。他坚决地要她象个老师管束
坏孩子那么监督他。于是他把她抱得紧紧的,哀求似地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这么生活下去真不行,”他说,“韵南……韵南……你给我勇气罢,叫我…
…怎么,你干么又哭?……”
念头一触到那些写作,那些翻译,他脑子里又一团糟,感到给许多杂里骨董的
东西重重压着的样子,连气都透不过来。他觉得身子发了软,好象刚才一口气赶了
几百里路似的。
她早晨留下的那张字条斜在《战争与和平》旁边,带着嘲笑的脸色瞧着他。他
忽然有欠了一笔印子钱的感觉,着急地用右脚死命一顿。
“哞!”
“摩南……”
摩南可一抽身就跑到床边——躺下来了。
女的站在老地方傻瞧着他。她动也不动,正象那只闹钟——它的短针仍旧静静
地指在4字上。
原载《文季月刊》1936年9月1日第1卷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