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
易良发可跳了起来,很重地拍拍胸脯,脖子上的青筋突了出来:
“别忙,掌柜的!咱们干他一家伙!——瞧着罢!要是他俩不肯干——我一个
人也得干!来!”
他伸出手在谢标六掌心上拍了一下。
可是兔二爷也不让步。他猛地转过脸,瞪着那双红眼嚷:
“谢老师,您说罢。要怎么干就怎么干,有我!”
他等谢老师回答,可是谢老师只对着他掉眼泪。
犹开盛安慰着谢老师:他们三个不会瞧着他白受气的,朋友们帮忙是常事。他
一面说话一面缩着嘴唇,显然他是在那里使着劲。
一个淡淡的黑影子在门口移了过来:祥福嫂捧上了一大碗粉蒸肉。她瞧着谢老
师那种哭哭啼啼的样子吓了一跳,低着脑袋把菜放好,就赶紧走了出去。
大家都不动筷子。
那位老先生感动得连手都哆嗦起来,全身一紧一紧地象在打寒噤。他用力抓着
两条粗膀子——也不管是谁的。那张长脸仰起来瞧瞧他们三个,眨着水渌渌的眼睛。
“唉,唉,想不到……想不到……唉,活到了五十岁才得了几个朋友,……”
广货铺老板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句话是打心窝迸里出来的。他堂哥哥虽然
每年收八十担租,虽然是区董,在地方上有点声势,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真心朋
友。这里的人只在面子上敷衍他,只有顾到自己好处的时候才肯替他帮忙。
于是他喃喃地说:
“真的,唉,真的。”
谢老师的伤心稍为减轻了点儿。他用手抹抹脸,可是他的心还是跳着,肚子里
有种热气要爆出来。那双三角眼在三个客人脸上转动着:他恨不得把他们搂抱一下。
他脑子里闪了闪一个模糊的念头:觉得这三个老粗大概可以说有一点侠骨——世界
上的确少不得这号人。以后还要酬谢他们一下才好。
谁的一只粗手又搭到了他肩膀上。
忽然——他感到远别了几十年的亲骨肉又团圆似的,鼻尖上又一阵疼,眼睛眨
几眨挤出了两颗泪水。他热烈地站起来,颤着声音说:
“干一杯罢:今天是我们订交之始,愿我们生生世世……”
下面的话给哽住了。
三位新交的朋友赶紧站直了身子:胸脯子挺出,下面脚后跟靠脚后跟。
五只酒杯都给端到各人嘴边。脸一仰,照了照杯,大家又郑重地坐了下去。闭
了会儿嘴,各人轻轻打心底里发出了叹声。
末了两位主人才在粉蒸肉上面点点筷子,并且仔细拣了几块五花肉敬到客人面
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