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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马 第叁纲 骑兵嗓 第玖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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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没帐篷就完蛋操了?”

    青格里说:“是,再停,前面全白做。”

    癞皮狗说:“夜个儿真睡好了?”

    青格里说:“真好好地。”

    癞皮狗说:“醒好盹,透透地。”

    于是青格里按功课要求想高兴事。第一高兴事是睡了好觉。于是青格里不能不感慨。原来帐篷口非常重要,帐篷口向东开,不像城壳壳儿里那些瓦屋向南开,搞乱了五脏六腑,错乱了早晨的阳婆儿,可惜以前在草原不珍惜。原来胡床也非常重要,帐篷里胡床东西朝向摆,好似整株大树挖的独木舟与额尔古纳河的流向一致,才天人合一顺水推舟得了这许多美梦,可惜以前在草原不珍惜。原来胡床的构造原理也非常重要,胡床类似京城人海棠树下咬金坐的马扎子,青格里一度听癞皮狗叫马扎子为小胡床,听京城人叫胡床是大马扎子,难说两者谁先谁后,可惜以前在草原不珍惜。胡床百好千好,狼皮不可少。睡向南的瓦屋,越不入睡,狼皮越狼热狼热燥你的心捣你的乱。胡床颤吱吱,狼皮蓬暄暄,睡者如荡床上的婴儿,如云彩上的羽毛,可惜以前在草原不珍惜。再有,吃足马奶,也非常重要。有帐篷睡,有胡床睡,还得有马奶做保障。吃足了马奶大尿都能尿丈五远,呼噜能打三天三夜气力不枯竭,睡得血脉通畅腰塌jī巴硬,大多的好梦美梦奇梦缭绕了jī巴头子转,可惜以前在草原不珍惜。

    现在知道了珍惜,知道了复制——设想全副道具搬进城壳壳儿,瓦屋向东,门窗向东,也吃足了鲜浓的酽醇的马奶,就能一样盹好觉么?

    青格里想,怕不能。青格里又想,定不能。

    想到怕不能的时候,青格里脚踏地面,酥酥的地气向脚底板里钻。帐篷在半山坡,脚底板下的地面是干草地。草气托举胡床,地气冲撞狼皮。这边的干草地虽没有草原植被的密实,终究强过铺了地砖的瓦屋。

    想到定不能的时候,青格里屁股底下胡床嗡震,卟咚响过,己个儿知道,打了一朵比较大的马奶屁。青格里坐牢屁股,那股热力潴留了好一阵,才七折八拐地散发了。屁热散尽,青格里颇舍不得。他刻意放的。想屁在先,放屁在后。马奶屁赞成他的思想,青格里很感动。若住瓦屋,管你向东向南,放了夜屁,是比较灾难的。那屁缕在小空间里走笔龙蛇,经久不去。即令你不在乎,你还肯睡,你还能睡,你不以己个儿的屁为异味,那么,一夜间你的肺网要将那书法过滤一千二百多遍,浓屁是淡化了,绿屁是白化了,你的肺呢,你的呼吸道呢,不觉得肺叶腻上了黏膜儿和绿渣儿?这还是单屁记录。你想那马奶是最胀气的,一夜以几十屁计,那不把人熏蓝了。睡帐篷则大不同。夜夜清新,月月清新,季季清新,年年清新。尤可怕,瓦屋布局为院落,院落布局为胡同,胡同再织胡同,外面镶上城壳壳儿,一层箍紧一层,里里外外严严密密,不说那废气出城难以计算要几个世纪,只怕具体的一间瓦屋,早些年民国屁响的时候,墙皮里的明朝老屁还在游串呢。

    叁

    癞皮狗手里明晃晃的瓦片在等待。

    青格里说:“透透地。”

    癞皮狗命人打来清洁水,做功课前先要洗干净睡盹味。癞皮狗给青格里做功课,癞皮狗就袭了青格里的威风,那时间青格里也是小喽啰,大家都认可癞皮狗有权力吆五喝六。来人要兑温水,癞皮狗不让兑,就要青格里冷着洗。癞皮狗向炉里续马粪,包内迅速升温。

    上下擦洗青格里问:“梦里可说啥子没?”

    癞皮狗说:“单是笑,没说词。”

    青格里说:“我难过耳王,就是做梦,哪肯做好笑的梦,也只能苦笑惨笑罢了。”

    癞皮狗说:“洗你的。”

    阳婆儿荡漾铜盆,盆底子的水金线在粗细变幻。铜盆盛清水就是脸盆,接尿就是尿盆,盛饭就是饭盆,一盆多用,喂马饮马就是料槽子水槽子。瞧人家铜盆,享有比人还要大的自由度。进了城,人和器物就没这样多的自由了。难怪说故事的说,某朝某代好像北魏的某太子,叛逆父王与朝廷,冲破重重阻力,向草原突围,结局是惨被诛杀。而其目的,一不篡权,二不另立朝廷,无非烈性不改,必欲回大北方做无拘无束的骑马的自由人。草原宽,草原阔,宽阔的草原样样好。草原粪饼都是香的。耳王唱得多好。

    驼粪火缓,

    驱寒取暖。

    牛粪火软,

    煮肉烧奶。

    羊粪火强,

    锻刀锤钉。

    狼粪火硬,

    烽烟敌凶。

    耳王没唱过马粪,耳王再来不及唱马粪。新鲜马粪,包一层金黄明媚的草油,莹润可爱。初闻酸腐味。细闻则是醇厚的酒糟味。这要带上感情闻。干马粪烧火,癞皮狗做的这样,热力与驼粪不相上下。青格里感觉精神明媚,身体畅冽,冷心病好了些。鬼个臭的牛儿年,鬼个臭的城壳壳儿,青格里诅咒牛儿年诅咒城壳壳儿。

    瓦光辉耀下,炉火烘烤下,青格里重新放倒身体,敞开胸膛。癞皮狗腾云驾雾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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