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爷,骂玉皇大帝。顶险处,顶骨子里,巴根骂巴根,巴根榨巴根,巴根胜巴根。
——突然出现爆炸。
巴根的肠子并没爆炸。大家说的爆炸,巴根感受到的爆炸,实则是爆炸感。突如其来的重力瀑布倾泻而下的巨大腹压,令致巴根便意膨胀,令致巴根抽痛拔痛钻痛胀痛万端,令致巴根死去活来。卫生队长说,里面有碗粗的一根屎棍子,哪能不疼?巴根说,屎棍子你给我拔出来。队长说,我没那胆量。巴根说,我给你一连人壮胆。队长说,那不是拔河,直溜溜就过来了,屎棍子随肠子曲曲弯弯,除非不要五脏六腑,拔出萝卜带出泥。巴根说,你就疼死我吧。
队长于治拉稀和便秘方面素有心得,亲自配药给巴根服。因人而异,服下的是蒙古药系五种泻药当中的顶刁钻者。嘱巴根切不要静坐静卧,宜步行,宜骑颠马,活跃药性,小颠;颠啥子,颠肠子;颠肠子,宜多角度多方位的震荡,宜柔性、渐进的剧烈,才能断了屎棍子,碎了屎棍子,化了屎棍子。队长说,可不敢停着,时间长了,屎棍子捅破肠子,要命喔,信你不信。越这样说巴根越不爱听,选择了屁马,屁烟一起,圪颠圪颠没了。
里赛夫说一小时泻药见效。而顶要紧的医嘱,则是在近旁颠转,万万莫要离开师部百米周围。倒不是远近就咋地特别。只因为古城百废待兴,夜个儿传达入城式前拟突击解决十二废,立竿见影十二兴,其一任何人都能想到是茅楼。防区内的茅楼,统归师卫生队长里赛夫兴。里赛夫连夜视察、安排和汇报,一早就投入了兵力和运力,前晌午回来想丢个盹,恰赶上大刀重压下师长肠道发作。里赛夫一摸,心说我的天爷,硬邦邦的肚子,肠道里边屎棍子几乎石化,听红军医生说,过草地吃草根,拉不下屎,战友们拿枪通条相互抠粪石,一截一截取出屎棍子。里赛夫说,瞧瞧多险,大刀功在救命,早引爆倒好,晚了赶上我不在,指不定咋地呢。里赛夫捏着师长上衣的第二粒扣子说,可不敢远了,药发了,屎棍子那是孙悟空的金箍棒,钻铁扇公主肚子里舞巴杵巴,要命喔,信你不信。之所以不敢让巴根走远,就因为京城灰鸭鸭的屋群中茅楼难寻,师长肚子里定时炸弹的引信咔咔响,茅楼且坑位少,且坑满为患,且平地尿水。据说坑的顶下层还是明清的屎底子。据说女茅楼不让须眉。茅楼之兴,在治粪。冬季治粪,得上镐,上大锤钢钎,艰难不下于打石头。若不是师长用了药,真该拉他一座一座巡视,以衬托日后成效。守着师部就便利了,三进的四合院,里外三座茅楼,外面的阔大,里面的雅致,清洁,不下餐厅水平,说句大实话,拉以前舍不得拉,拉完了还想再拉。里赛夫队长稍微想简单了。他让巴根这样那样,巴根啥子人?你便秘,你服药,你守紧茅楼,那不要医生主宰了巴根,那不要茅楼主宰了巴根,那不要肠子主宰了巴根,再说难听些,那不要粪疙瘩屎棍子主宰了巴根,巴根不成了茅楼巴根,肠子巴根,粪疙瘩巴根,屎棍子巴根。本来灌肠一劳永逸。灌肠说得很好听,耳王咬金说灌肠儿,里赛夫也咬金说灌肠儿。巴根想不起详细咋回事,约略的名词,有草原灌肠儿,有城壳壳儿灌肠儿,都是吃的灌肠儿,咋地又来了个拉屎拉不下来专门解决屎棍子的灌肠儿,前面也灌肠儿,后面也灌肠儿,咬金咬多了,记混了。巴根问:“咋地灌?”里赛夫手贱,尚未开口,又先捉巴根衣扣。巴根也不要他开口了,抢白在先:“灌你自己狗屎屁,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不信没办法,其实还不怕巴根泻得猛,顶可怕泻药攻不到头,洪水暴涨又开不了闸门。里赛夫没了大趣,只好耐下心,外面的茅楼治理着人监督,也派几名兵到处探听,自己这边准备了应急措施,一当巴根有难,立即前往救援。
那一面,巴根拂袖而去,走得那么急,实在也另有苦衷。豹军电耳朵联系派人来见师长。啥子豹军,说姓傅的那个军就行了。再三追问下,说是当面释疑。又说是已经出发了,大概怕遭拒绝。巴根想,酒局的事情就那样了,也当众约定与姓傅的比斗,还有啥子可见可解释的。姓傅的太可恶,要免除比斗,要负荆请罪,也不该着别人来。水淹骑兵巴根只记姓傅的账。巴根没必要听别人解释水淹骑兵。姓傅的为啥子不来,豹军不可能不动员他来。就是说,姓傅的还是要比斗,豹军的解释,不包括为姓傅的开脱。也就是说,他们一码是一码。豹军肯有这态度,巴根领情。关于步兵的嫌隙,关于山西人的嫌隙,可捐弃之。而况,不单豹军,这两个嫌隙,还各有虎军的一半。惟水淹骑兵没完。巴根倒欢迎姓傅的对立到底。为而今的便秘之苦,再加姓傅的一笔账。
巴根上了屁马就没约束了。一方面,为了比斗,巴根必须义无反顾。巴根避开师部,也不全是有多少事情在等他,没他就不行,只因为恼撞起水淹骑兵,巴根就一并恼撞耳王,恼撞凌延骁。一方面,巴根临时缓解了肚子,认为老家伙虚张声势,偏要跟老家伙和屎棍子较较力。
肆
巴根脑子晕晕乎乎,眼睛不晕晕乎乎。屁马经过城门楼北面的小广场,一眼他瞥见凌延骁。当时小广场上人不少。所谓小广场,只不过是,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