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骂塔尔木,虚实主次,主要目的,塔尔木大概明白。可说这些与塔尔木啥子关系,塔尔木半点也没有搞明白。哪个咒他了?啥子信不信?啥子胀死他疼死他?搞不明白。最后那么突兀,没说走就走了。声言薅凌延骁,倒像是师长他被啥子东西薅着走。搞不明白。
叁
驾驶兵和卫士们八只眼睛满街扫射找茅楼。大家不放过墙面上任何大写了的男字和女字找茅楼。不放过只能是愿望。破旧的茅楼淹在满城灰色中,有如豹卧草丛。书写原本就不规范并且年代久远的男字和女字。
找茅楼巴根再没骂人。一两天没事,三四天没事,事情都堆在了一天。屁马颠簸飞奔。大家被紧迫感催促得金光四射的眼睛,咋可能不失误。巴根不再骂人是对的。从塔尔木那仓促离开,上屁马巴根简直是逃跑。方块字本来就炸眼,再让大家都晕晕乎乎,满脑瓜糨糊,满眼睛金星,耳膜子当当当响,最终吃亏的只能是巴根。
不单塔尔木,不单驾驶兵,不单屁马上的兵们,巴根自己也恼撞自己的反常。他也该骂累了。这小半天巴根可没少骂人。脑子要凌延骁,肚子时不时闹起来却要跑茅楼。在这种拉锯中,令致他喜怒无常。泻药发作又拉不出去,巴根顶辛劳,顶苦难。一时间他对别人一阵善良一阵凶恶。他内部的情况也一阵善良一阵凶恶。肠子要他打摆子式地发作。他被肠子薅着走,一遍遍他追逐茅楼。巴根晕晕乎乎,在屁马前座加剧了他的晕晕乎乎。明明他晕晕乎乎,可他不承认自己晕晕乎乎,反骂驾驶兵晕晕乎乎,驾驶兵开屁马屡屡遭嘿喽儿。他晕晕乎乎指挥屁马乱,东,西,南,北,虽在防区内视察各个哨位,但指导当中,尽在发一些含混的、自相矛盾的、丢三落四的、自己听了也生气、而越发迁怒哨兵的话语。巴根正可谓内外交困。他肚子的情况,有如枪上刺,弹上膛,撞针顶了底火,确实稍安勿躁为好,确实他又做不到稍安勿躁。
眼下这一遭,巴根可是二十万火急。
泻药。泻药。泻药。
这不是巴根生于斯长于斯拉于斯尿于斯的大草原——草原没有茅楼,只有茅地,草原交通枢纽的定居人大镇,拉屎拉尿才有茅楼。西蒙古叫茅子,东蒙古才叫茅楼。向南一路到了京城,老百姓叫茅房,茅楼茅房挺顺嘴,耳王非要教大家咬金叫厕所。草原不需要茅楼,草原人和屎壳郎之间进行的牛粪战争,及牧羊狗与屎壳郎进行的人粪战争,及长城人跟屎壳郎进行的牛粪与狼粪战争,令致草原青春永在美丽永驻。所以耳王才能够青春美丽地长久传唱:驼粪火缓,驱寒取暖。牛粪火软,煮肉烧奶。羊粪火强,锻刀锤钉。狼粪火硬,烽烟敌凶。此外,散落的羊粪,力所不及的畜粪,一并其它兽粪鸟粪,统归了屎壳郎。所以说草原顶好的强壮朋友是狼,而顶好的清洁朋友是屎壳郎。所以草原人,长城人,牧羊狗,都与屎壳郎争粪,而不杀戮伤害屎壳郎。所以狐狸吃屎壳郎而人取狐狸皮;当然,狼一般不吃屎壳郎,人也照样取狼皮——所以巴根二十万火急薅茅楼。
向前追溯,说是五天,说是六天,都行。头三四天没拉屎,后一两天拉不下屎,他还没追溯到那顿酒局。要卫生队长里赛夫七问八问,始则将那顿撮火而豪饮的酒局,与大痛苦的便秘,接通了前因与后果。巴根上了火,上心火,上肝火,上肺火,上火,上火。几天来只是继续闹火气。也仅仅令致嘴角生疮,火急还没到五万,三万,甚至一万的程度。今儿个前晌午才严重发作。一发作就直达十万火急。那就如同十万钢锥在肠道里突围。巴根早警惕还好些。早几天巴根一直能够足吃干粮足吃奶茶,丝毫没觉察到危机前兆。肠容量和肠弹性被连续几天的盲目积累给占用殆尽。同时双管齐下,肠中物被进行了强制性的脱水、脱脂与压缩,对外扩张与对内压迫均达到极限。巴根不怕苦不怕死,五天六天不拉屎又何所惧?今儿个早饭仍然足吃干粮足吃奶茶,还当众挺举据说是关公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而后——
巧。就是巧。
早饭后兵们在前院起土垒灶,挖出一杆大刀。几人扶了立起,这口刀,高过巴根半头,总约七八单尺。大家试过,奈何不了,忙报告师长。巴根惊问何人的刀。大家说:“人哪能用,怕是神的。”巴根到现场瞧了,说:“怕是神的。”前后估量盘算定了,说:“都滚开,看我一条胳膊使给你们。”
众人闪开,那刀没了人扶,稳立了片刻,醉汉样沉重倒地。所有人的身体及地面,都轻微一颤。巴根心下一惊,嘴却不软,说:“滚墙根去,抡圆平削了你们,处分哪个?”然后一脚踏定刀柄,吐唾沫搓手心发着狠,下面脚底暗中试了,那刀柄有碗口粗细,刀身虽可晃动,重量却是能感觉到的。心道:“狗屎屁,不下二百八十单斤,这岁数了,牛皮须得收着些。”满脸轻蔑不改,却问众人:“你们都咋个样?”大家说:“搬到圪膝盖,就顶破天了。”巴根说:“瞧有多沉?”大家说:“说不好。”巴根说:“顶几个碌碡?”大家说:“倒不在乎它沉,大铁疙瘩一坨,狗吃刺猬下不了口。”巴根再看,这粗细的刀柄,大家的手印尚且印不满一周。若要使棍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