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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 上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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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马 第贰纲 骑兵耳 第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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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咬他没完。”青格里说:“我就话说话,没他事。”耳王说:“不关他?”青格里说:“不关他。”耳王咬金:“凿子头儿歪一边?”青格里说:“歪一边。”耳王咬金:“你保证?”青格里说:“保证。”耳王说:“那呀——偏凿子。”

    叁

    青格里踢城壳壳儿。他不与耳王说话了。虽然耳王不捧他场。他单拿城壳壳儿是问。不错,城壳壳儿的罪过。这大半个时辰了,碍着城壳壳儿,鬼个臭嚏喷意思就不肯出痒痒尖儿。青格里踢过了城壳壳儿,出城门洞,迈马靴上城楼去。后面上城楼有马道。一路向上登马道,他脚下使劲跺马靴。说到底,扭向,失眠,都是城壳壳儿的罪过。他使劲跺马靴,城壳壳儿马道轰轰震颤,更听那城门洞哄哄嗡嗡的回响。

    马道上青格里不意遇到道尔吉。他的大马靴几乎踢翻道尔吉。道尔吉向他敬礼。青格里昂着脸不转眼,急匆匆就闪过去。

    上了城门楼,黑早儿时分城壳壳儿上的沆瀣之气,钻鼻子,挠鼻子,勾引嚏喷出来了痒痒尖儿。本来青格里上去还要找东。本来青格里上去还要踢城楼子。没等找东,没等到城楼子跟前,鼻子里就蹿出一百支痒痒尖儿。青格里抵抗不了噌噌噌噌雨后春笋般挺立出来的痒痒尖儿。

    一记嚏喷,一记大踉跄。九记嚏喷,九记大踉跄。青格里前仰后合,跌跌撞撞几番移动位置。九记嚏喷,九个深鞠躬。如同脑震荡,青格里蹲地面好一阵歇,才缓过精神。

    须臾之后,涕泪满面的青格里,听到夜古城到处回来他的嚏喷。面东而立,青格里满面充盈的是嚏喷涕,嚏喷泪。连串嚏喷几番移动身体,他如同木陀螺向西向南向北,鬼使神差终究他又向了东。

    安静的夜古城,九记嚏喷出去,回来的不知是第几轮。回来了凌延骁门嚏喷,青格里门嚏喷,巴根门嚏喷,道尔吉门嚏喷,塔尔木门嚏喷。

    东边回来正阳门嚏喷。崇文门嚏喷。东便门嚏喷。建国门嚏喷。同时后面回来宣武门嚏喷。西便门嚏喷。复兴门嚏喷。左手回来德胜门嚏喷。安定门嚏喷。右手回来永定门嚏喷。右安门嚏喷。中间回来景山嚏喷,故宫嚏喷。

    一呼百应,得意了青格里。青格里认为终究是踢城壳壳儿踢好了,跺城壳壳儿跺好了。还有,冷淡道尔吉冷淡好了。当时不仅鼻子里拿捏着嚏喷,青格里顾不上道尔吉。与耳王说的偏凿子,就是道尔吉。道尔吉歪脑壳把子,青格里一向不顺眼他,不顺眼他的偏凿子。嚏喷透爽了,青格里感觉很愉快,也很疲劳,来了些睡意。青格里就下城壳壳儿。嚏喷一旦开了头,鼻子膜儿就变得脆弱了。嚏喷串子接二连三发作,如同红袍大将军发威,几乎将青格里摧倒。

    耳王死在这时坎。

    关于耳王挨骂,青格里确实骂得重了一些。今夜耳王,前面要青格里愉快,后面要青格里愉快,独中间错话连篇。青格里就使开嗓子门儿,不住地吼他,叱他,纠正他。具体错话不一而足。青格里在城门洞里大嗓子门儿喊,就像在他的草原上,总觉得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地小。在狂风的间歇里,拱顶上来来回回响着他的嗡嗡回音,令青格里自己都产生厌恶。由洞口进来的微弱天光,以比较分明的线条,将弧形的洞顶那石面与接缝的凹凸作了勾勒。那上面的拱顶造法,与蒙古包截然地不同。蒙古包的穹庐,用沙柳杆架作半球,再覆上毛毡。这沙柳杆使青格里油然想到光滑笔直的箭杆,就像是几十支粗长的朴素箭杆撑起蒙古包的圆顶。

    顶严重一句错话,耳王搞错了方向。耳王没错真实方向,他错了青格里方向。别人不会咋样,在耳王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件。青格里就骂得狠了。青格里骂耳王快乐,堕落,睡得着,对不起他。都知道青格里从不是耐心人,更不指望他能变作个细喉咙小嗓子人。这也很正常。应当说青格里骂得很顺利。还骂他小瞎子,和联系到各种动物的瞎这瞎那,这些狠词。还一体骂上了别的什么。这这那那的难听话,不胜枚举。只记得其骂风,雄劲酣厉,似大渴之饮。

    可是大家认为,耳王之死,与挨骂无关。在场人都感觉到,挨了骂的耳王,非但不难过,反特别欢喜。这是青格里跟他近乎,热络,滋润,乃至犒赏的意思。而且当着众。大家还认为,如果青格里来得不及时,没青格里这一通近乎,热络,滋润,乃至犒赏,兜着命的底儿,能肯定他会死得更快。倘说美中不足,是青格里没舍得起脚,赏他腚沟一马靴。欢喜踊跃的耳王,眨着两个假眼,用黑洞洞的精神,在极力申请这一脚。这一脚极其不容易申请到。若青格里肯,那难免招旁的兵嫉妒耳王、积怨青格里了。

    耳王没在这麻黑色当中。损失是不可弥补的,这是往大里说。往小里说,这下表演不成了。民众少了一个乐子,多了一个悲痛。说句糙话,哪怕耳王再挺一下,晚走半天,等表演过后。

    死神的来临,不能说耳王完全没预料到。

    不是么?耳王说,城圈子的门洞子,你们看像不像坟窟窿洞子,我是不是站在坟窟窿洞子里听声音;五天前的不吉利话,至今还萦绕在门洞子的穹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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