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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 上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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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马 第贰纲 骑兵耳 第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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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它几个时辰,烧的只是字,哪就是你丫胡噙乱嚼的火灾焚寺。”

    青格里说:“北京城也淹了水里不成?”

    土地爷:“不是北京城,也是字。”

    青格里:“字哪儿?”

    土地爷:“鼓楼正当前,后门桥之下。”

    青格里:“桥下埋一石。”

    土地爷:“非也。于桥洞顶,刻‘北京’二字。因那桥洞常年浸在水里,刻痕鲜润如初,庇佑本城风调雨顺,一旦水下字显,必是大旱之年。又因桥低洞浅,年代日久,鲜有人知。只前二百左右年一名叫纪昀的,在犄角旮旯觅得这消息,怕大旱又等大旱怕呀等呀熬十七年,机会来了,趁夜举火把钻了进去,本想拓一页以秘藏,可外面干裂,黄尘万丈,却不想里面尚有半身水,着实称奇。可人进去,不说闪展不开,和火把熄灭,喘气也只能有半张脸,擎在水面。倒是有几名大鱼,和几名大蟹,在腿间钻来撞去,锦鳞玉壳映得洞顶绿森森蓝泠泠的。而脚下是几百年的大蚌铺垫为道,水里紫光摇曳,倘有开罪,蚌群随便侧身,谁也不知道下面泥淖有多深,更有一彪冰水向上犯,不知那孔穴通向哪里。纪公晓得这是护字的精灵,不敢造次,心里祷念了一百声佛,二百声菩萨,庄严了动机,尔后苟且着手指头摸索了一遍阴刻的边痕,此生就算见识了。这之后,再没人光顾。”

    青格里:“哪天朕我憋口大气进去,也摸它们一摸。”

    土地爷:“摸阎王鼻子,也得看你丫的命,硬是不硬。前此几番更名北平,之所以俱都立脚不住,终究又改回到老名称上来,就因为这二字蹲在那,扎下了根,而恰恰又骑着中轴线,根基所在,命脉所系,就更是变动不得。”

    青格里:“既这样说,我先扭了后门桥,再满城都一体扭了向东,就顶好顶好。”

    土地爷:“千不可——这一扭转,早先向东的那些草原老祖宗的塔,反都向了北,拿屁股向着南,正面四季与太阳反——万不可。”

    青格里:“这没办法。”

    土地爷:“为了你丫睡觉,就不管百姓生计?”

    青格里:“朕我又不妨碍他们。”

    土地爷:“你丫妨碍得邪乎呢,东单西单东四西四南池子北河沿,种种样样,老辈子就有的,叫东西南北的,全都没法叫了,难道还要改叫做北单南单北四南四东池子西河沿,还有北直门南直门北便门南便门不成?老京城还成样子么?还不嘬死你丫?”

    青格里:“若这样扭转,朕我原本也没当长办法。朕我本就不想进这破城壳壳儿,尤其牛儿年,朕我跟上边说,若要朕我死,就发配朕我进城壳壳儿,这不进了城壳壳儿又进了牛儿年,牛儿年城壳壳儿里就死了耳王,草原才是朕我的去处,早早晚晚待朕我走时,你再将城壳壳儿扭转回去。”

    青格里跳下狼王的背来,再与狼王大斗三百回合,难分高下。青格里说:“还有行的吗?”狼王喘到了一边,喊:“小的们。”狼群在旁待命,正巴不得这一声,万众呼应。狼王命:“吃了他。”

    万狼急切发起冲锋。青格里的圆脑壳儿兴奋得通红。当即青格里张弓鸣弦,放出一万支箭阻挡狼群大潮。顶忙的是右手,一次抽九箭,分三组发射,每组三箭,控制在手指间。三箭齐发,每箭射三狼,好似穿狼的糖葫芦。棉花弦越拉越软,发出的一万支棉花箭,越落越近,大都猬毛般落在己个儿马前。

    潮头逼到了跟前,他掣出无敌的马刀,刀在狼身上打弯。青格里又抡出了一身汗,汗在脚下聚成水泡子。弓弦是棉花缕,马刀是棉花片,不由青格里不焦虑。万急中,青格里除脖子而外,腿,肚子,小臂,被狼牙咬了五千回,被前狼爪剐了五千回,被后狼爪刨了五千回。

    狼牙是棉花牙,狼爪是棉花爪,在青格里身体里咬出棉花血,抓出棉花肉。对手与己个儿,作了一团的假。青格里越发焦虑。焦虑中他在己个儿撕扯己个儿的心。心也是棉花,越扯越纷乱,越纷乱越张皇。

    棉花青格里——青格里骂己个儿。

    棉花张腮儿——青格里骂对手。

    贰

    越睡不着,越觉得耳边闹得慌,越觉得城壳壳儿里狞笑不断。在那幽紫色的梦魇样的笑声里,城壳壳儿像一个大转盘,骨碌碌,骨碌碌,一时间天旋转,地旋转——这要青格里咋地入睡?

    青格里逃出了屋门。

    幸亏哨位上有耳王。耳王喊口令,青格里答“鞍——”。青格里问回令,耳王答“——鞯”。虎符般扣合。

    耳王解决不了失眠,但耳王是青格里的知音。扭向这点,青格里只耳王一个知音。与耳王在一起,青格里就好些。若哨位没耳王,青格里就去下一个哨位。倘下一个没,就再下一个。青格里与耳王相似,他们的鼻子,是阴天辨别方向的灵器。他们的鼻子就是方向针。其实青格里就为扭向而失眠。脑壳儿朝东朝西朝南朝北倒不是最主要,最主要的是屋门的朝向。唯有屋门不能胡乱改方向,唯有屋门必须朝东。

    有耳王,青格里就愉快了。即便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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