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提要：宴中最苦，却是本书主角蒙蒙县长。以他的经验，驻军、财阀、豪门，不见得是跟日军抵挡一阵的力量。出乎意外的，他乘夜上山。那是一个神秘的去处，师长派来监视他的牙营长以护持之名随行。什么叫悲凉？他们的去处就叫悲凉了。且看蒙县长的曾经威风八面的寨主岳丈在十年里败落成了什么样子！
我就知道，若有十位读者，这时辰就剩下一二了。新潮的读者就腻烦传统的说书大大缺憾那浑穆的现代感，不喜欢把事象说得这般浅显，而传统派又是秉了承转起合的戏剧章法的，三十万言的小长篇，这头就重了，头重的另一说法就是头晕。更可叹的，所剩下的读者一二，难免也犹豫了，蒙县长乃本书主角，这一上来都第5章了，他还没一句话？蒙县长二十年还家，听乃父痛斥当了驻军师长的昔日奴才秉事不公，这牙师长父子两代是蒙老爷的奴才，这牙师长是蒙县长的书童，轿夫，这回主仆颠倒，且出了不畅快的事，算是一口恶气呢？算是有滋有味的一蝶小菜呢？蒙县长先不到县衙而到牙师长那里，是先讨个说法吧，牙师长冷不丁送了蒙县长一通话，蒙县长就哑了，也对，可牙师长回头又来一席盛况空前的“家宴”，且以迎迓他的名誉破费，席上露的善相，与那私下说话的邪魔阴招又别样了，乖乖称弟，还敢自曝“奴才”往事。旧日里，主子不乐了，抬腿就给奴才一脚，这回奴才当了驻军长官，长官烦了，毙了你再往你身上贴告示。便是撞上了条变色龙，蒙县长要不要回应他几句呢？没有。老实说我也不很明白蒙县长是怎么过的一席宴，也难说，不定他是有些话的，他活一世，没人能断言他，他死了也有七十年了，我也还没听到一个靠谱的说法。可当时，他能免了应酬？于情于理，他是该有话的。但我又想，蒙县长一默到底不是没可能，要勉强凑和说上一些话，无端败了牙师长的雅兴。
问题在于，我与读者诸君一样，就没领教过鸦片烟的厉害。我曾于1994年11月16日至2003年2月16日先后在收审所，看守所，几座分别以农业、工业、手工业劳动为改造手段之一的监狱，问过近百名有吸毒史的毒贩，虽说他们曾经为之癫狂的并非蝙蝠屎（鸦片）而是白粉（齑粉卡洛因类）和翡翠（冰毒），受问者会3至8次回绝所问。继而表示，对牛弹琴，乃是浪费资源，他们认为，问那吸毒过程，好理解，问吸毒感觉，不是弱智，便是阴谋。这倒不是着魔者的狷狂，乖戾，要跟粘毒的人说那飘飘欲仙，是很娇情的。据说咸的涩的酸的苦的来了那么几个回合之后，毒瘾就跟烟雾似的软乎，先前你看它近了近了就没有了，后来它就在你脑海里驻下了，瘾君子吸毒，那人瞬时悬浮，倒不是上帝滥情，鬼魅淫邪，在你跟前露了什么，是你的窥私癖，象蜡烛，啪，点亮了，有人惊魂甫定，变成蟑螂，回到大青石板底下，幽居一会，放松了，痒痒了，曲爪抹面，蟑螂的抹面并非想那至亲与至爱美它，是在它的至亲与至爱闻它，人类咒蟑螂屎，蟑螂对此表示哀悼。人类才是虱的亲家与至爱呢，人类才是麻疯病与牛皮癣的至亲与至爱呢，蟑螂从人类的行尸走肉上跨越的时候是惊怵的，蟑螂回到潮湿与霉味所表述的土地，魂魄的大安谧里，丝丝缕缕的回顾光明的险历，顺味食物和杆菌的种种，还真颇有些惆怅，颇有些悲悯呢；有些人，象紫狸窜上了青藤，攀崖真上，得风气之先，哈，要吃什么野果有什么野果，而且，野果的奶味，汁香，往往是吸毒之后你才有个肺吸它的真气，齿那晒红的鲜果子咬呀嚼呀任凭奶汁洒个满眉满腮；有些人，就是那些猥狎的，这回他就忌肉腻腻玩真人，他爱插花，爱到不要脸了，一扇窗一扇窗推开，拿把银剪，尺来长那种，当然这一切是幻想，但那剪真闪闪发光，寒寒的真重，嘎喳嘎喳，把蔫的枯的刹掉，插上新鲜的，不是插在瓶里，是插在断枝头上，看你心水要什么了，桃花李花够俗气吧，你心里念道，桃花，刷，那桃花透明，不是粉红，它就敢血红，它就敢秋叶斑，它不敢玫瑰紫，你心里念道，李花，刷，上雪，薄荷香，它不俗哇，你斗气了心念你恶心的，譬如狗贴你追赶保安，嗬，这保安他就回老家当农民了，这年头你真愿看上百年以前的农民，憨憨的，木木的，真见，真爽！有些人，雅兴大发，登天钓鱼，哗，长甩了钓杆，把片十公顷的白云给劈了，春水乱泻，一潭珍珠，你说那鱼咬饵了你怎么知道，你心头就跳，嗬，你就跟鱼通个有线电话了，旧的，黑乌龟翘羊角手摇那种老式的电话，你不知道瘾君子和那贩毒的等电话等得多苦，那是滴胆水在等，有时等得那神仙之物，有时就等着了警察；有些人，不说了，那等巫山云雨事说了嘴脏。瘾君子还有一挡妙事，他们象误入窗逢的蝴蝶，“煽命！”煽命？对，他们管翻书叫煽命，一煽而过，找什么呐，找命。找命？戒毒之苦，生不如死，贩毒囚子旧病复发那种刷地青了脸哆哆嗦嗦找点刺激的那种惊怵真叫找命。累犯被侦破，逃脱而又落网而被一再加刑的牢狱滞者，他们回忆“超美赶英”大跃进时代和文革时代能读的书，作者就马，恩，毛，鲁四位。在牢里呆十年的人能在文革初判断文革走势和终局，就靠一篇《湖南农*动考察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