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个故事
昨日入城市
第九章
摩托车一响，柚就一头射出竹门。柚迎来了他望眼欲穿的偾。柚知道姐姐等待偾有多急。自从小画眉的脸泛了红斑，眼睛迷缝成一条细细的丝线，不再认识小美美了，小美美缠着小画眉又飞又跳，好象懂些事，叫柚快要闷死的是，小美美居然减食，只叮了几粒养命，剩下的就是在小画眉的身上跳来跳去，歪着脖颈，眨着眼睛。爸爸是第三天半夜才从孟壑赶回来的，爸爸没有他不懂的事，他说姐和婧陪小画眉进孟壑那天他就醉酒在孟壑，醒了，药王把什么话都给他说了，说，小画眉的病是个小小意思，是考验孟壑瑶王后裔医术来到的。他就是等药王采得了这么一大依草药才回来的。爸爸指示妈妈亲自动手蒸药，一桶水蒸剩一杯水，不是水了，叫七蛇胆，再舀一勺稀释在一耳杯的泉水里，拔一根鲜鸡羽，甩过清水，再给小画眉一羽毛一羽毛地湿擦，小画眉可高兴了，说好凉好凉呀，可见小画眉发烧是发烧，热痒是热痒，这下凉了，才会叫出声来。姐姐当然是很感动的了，故意躲在一边，可柚连姐姐踮脚尖的心思都看出来了。姐姐一天半没吃下半碗饭，见小画眉开眼睛笑，姐姐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这是怎样的姐姐。孟壑药王的药果然很厉害，涂过药也就是傍晚的事，月亮爬蒿尖的时候小画眉的脸肿就消了。大家散得轻松。柚知道，再累，姐姐也是睡不沉的人。柚可没想着自己也是睡不沉的人。第二早，他早早就听见竹栅有嘎吱嘎吱的声音。柚听出来是竹片扭身，比竹片扭身的响声更细的是小画眉的呻吟声。柚拍门叫姐姐，姐姐让柚看小画眉的红斑竟象蛇一样从小画眉的脖子往小画眉的小肚子挪了，柚急忙报告妈妈，妈急忙弄药，柚没报告爸爸，可爸爸的耳朵比狗耳灵，早就站在姐姐旁边等妈妈给小画眉上药了，还是一羽毛一羽毛地湿擦，小画眉可高兴了，说好凉呀好凉呀，小画眉瘦得小下巴小肩头都尖了，眼睛都陷了，可还是笑焉焉的。这一回，大家是笑不出来了。散开，只是为了让姐姐不要在大家的眼目中太难过。可事情太可怕了，正午时分，小画眉又呻吟了。一看，那红斑不散呵，是从小画眉的小肚子挪到了小脚板上，小脚肿了，姐姐给小画眉去了小鞋，当然，妈妈又给小画眉上药，还是一羽毛一羽毛地湿擦，小画眉可高兴了，说好凉呀好凉呀。天呐，小画眉是高兴的呀，可大人们都掉泪了。姐姐说：“爸，这个情况你昨天都说了，跟药王说的一样一样。”爸爸叹道：“是一样一样。可作为我们，不能被动等命运自然发展！我得马上进孟壑汇报。”妈妈就追爸爸说：“你就问个明白呀！药王也是，神仙牙齿，一莲花一莲花吐，急死人咧！”爸就哂道：“噢，求神拜佛，有一句话把命运九曲十八湾全问明白的？照你这么拜佛，一次祭一头烤牛咧！”照以往，爸爸是从来不给妈妈透露这么深刻的道理的，就一瞪眼。可这回不是了，妈妈听了道理，羞得脸都红了。姐姐让妈妈歇。可柚知道不能歇的是姐姐。终于，摩托车响了。果然是偾，偾一见柚就脸红。柚知道大家都不容易。
瑶见偾，吃了一惊，盼太苦的人，是叫人吃惊。
偾见瑶，也吃了一惊。
也就是说，彼此都受苦了。
瑶跨过来一把抓起偾的腕。偾见旁边有柚，甩开。
柚立刻走开。柚想起来，偾好象比那开矮了。而且，柚还想起来，偾好象瘸了。
偾换瑶抱小画眉。说：“小美美又发病。好象时间不对。”
“我爸爸给改叫小画眉了。把小美美的名给她那只小画眉。”瑶说：“别叫错了。”
“噢，小美美跟小画眉调名字。好创意。”偾说：“你爸应该是个有趣的人。你跟我说过你爸会给你起个小房子，简直是个皇帝，真给你从水里拔了这么一幢竹栅。”偾惊叫道：“哇！这用的什么料？赤金竹嗳！这是玩古董的人用来刻古字画的哦，这得多少钱呀？”
“我爸朋友多。”瑶听偾真懂这竹栅的代价，真的很自豪。瑶说：“没什么的了，传统。”
“哇哇哇。你真不懂噢。你是住一个大古董噢。”偾叹道：“每一个细节都是绝活噢。”
瑶嘴上说：“这回晚了六天。我们进孟壑，我爸爸老庚给小画眉采了草药，用了，真把斑逼下来，先从脸到颈，到肚，到腿，到脚，到脚，就不知怎么治了。我爸又进孟壑问药王了。”可瑶的手是从偾卸下的挂包里掏出她的两部手机，看短讯和通话记录。因为坝上没讯号，她就打开手机让偾带进城，回来能带回短讯和通话记录。果然有四个未接电话。瑶知道是谁谁谁和谁。有三条短信，是蠢猪重复的：“孩子无罪，把孩子交给有能力哺育的人，是一个母亲应做到的，有合法手续，孩子安全有社会保障，是要放平常心对待的。”蠢猪用的是一个居委会女副主任的话卡，就这么三天重复一次。这话听去是从人肠里发出，可只有瑶明白，这重复了一千遍的话，跟发短信的人早没关系了。它是一句折磨人的咒语。瑶抬起头，偾正脸贴着小画眉的小额头上，喃喃道：“小画眉有这么个外公，值了。”瑶听这话，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