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个故事
昨日入城市
第二章
“瑶，不会打电话嘛？县，乡，村三级干部我叫谁谁不屁滚咧！强势弱体，有无嘛。”瑶王仰坐在竹椅上不动，他要动的是传统和现代，譬如把屁滚尿流说成屁滚，把互通有无说成有无。他觉得堂堂女儿一家老小连身家细软全暴露在一辆摩托车上，很丢面子。
“没有信号。”瑶一面拿挪行李一面说。
“农民！通讯来谈讯号塔，躲非典。塔！卖两笼正宗土鸡又塞砂子，半路都弯了，其果！”这话的本意是：唉，农民意识呵，城里通讯老板来谈建信号塔，象躲非典一样躲人家，所以迟迟建不起通讯塔！人家买两笼正宗土鸡，又偷偷塞了砂子占便宜，半路鸡全死了，农民信誉丢了，自吃其果。
“哪得咧。没有信号。”瑶应酬道。
“信号制空。商品制农。农村包围城市，不喊醒土地，只出卖劳力，战略错误！”因为一时不明白女儿是探亲还是回乡，瑶王变了往日“进城当主人”的口风。
“去跟外公！小美美，叫外公！”瑶忙着清行李，推开密蜂一们嘤嘤围着的小美美，要她认识外公。但小美美不敢，背贴妈妈，把妈妈挤歪了。
瑶王何等精明，笑道：“乖，头一眼怕外公，一生念外公，规律，算弱点，也算美德，规律，乖，先跟小舅舅自己玩呵，让妈妈忙呵，乖。”
老柚最明白瑶王的意思，就牵小美美走。小美美乖得很，月牙扭着，绕外公躲一圈。
瑶王得了情况，讶道：“瑶，乖乖有钙问题。”
瑶吃了一惊，她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父亲，但她还是怕父亲什么都过早地知道。瑶说：“有钙片的，不吃。”
“那是战术的问题。”瑶王说。瑶王见瑶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说：“瑶，你看你住几楼？三楼原本是招待干部的，以后让干部住二楼好啦，事实上，干部质量一直在下降。”
“给我在水上搭一间房吧，小小就行。”瑶头也不抬，她早想好了。
“会享受！好，三天拿下！”
瑶很开心，知道父亲一是接纳了女儿，二是接纳了自己。父亲真的一点没变。变的是气虚了，脆弱了，以前父亲也这么疼女儿，但表面还是很严厉的，还要设问无数的问题考验一番，这下没有了。变的是干栏吊脚压了绿汪汪一片潮动着的湖泊，十年前这是一凹乱石槽，父亲四处告贷要“造个小太平洋”，没人信，父亲是一瘸一瘸地挂一道皮带绳子护着一辆青牛车拉石头，垒了一年半，山后真瑶王后裔来了两兄弟助陈，填了半年，又垒了一年半，山后真瑶王后裔又来了三兄三嫂助陈，再填半年，后半年，本寨和邻寨都来了很多帮工，好高好长一道石坝，堵水那天，水真涨，醉了四十几桌人，可水只储了六个昼夜，父亲是乐得躺一张竹筏上浮水过夜的，一早醒来，是歪在污泥上，小太平洋枯了，这小太平洋的涨跟做梦差不多，枯也跟做梦差不多，勘查了半天，怀疑是鼠洞开裂，塞了，还不行。请了县水电局工程师，笑道：“违反科学。有坝无梁，水压力击断坝主体，断裂了。跟老鼠无关。”怎么办？内加钢筋水坭梁，外加石方。父亲的战友都来了，出股。可都是预支抚恤金。半年资金不到位。因为储过水，有工程师的话，村信贷给贷了款。哗地，水涨了。可瑶离开家的时候也只是一汪死水一道黄坝。这一回，不同了，水澄兰清碧，隐隐泛动，坝上的桃树全放了浓枝红芯，坝背上百棵榕枝锁了根须。父亲听说女儿要住水上，应了，就跟水一样顺畅。
行李分派妥当。身份不明的阿偾就要走了。阿偾要走，瑶王就明白阿偾只是瑶的朋友，是送的。瑶王立刻吩咐爆两蝶菜先喝两杯，阿偾客气说天黑前出山安全一些，推车就走。
瑶说阿偾顶好的，会常来的。
但老柚就提篮跳上桃树去了。瑶说：“等你摘得桃下来，阿偾不见了。”
瑶王笑道：“老柚得了点军事家的遗传。他知道半里路推摩托车比走路慢。”
老柚真摘了半篮桃装了袋送去。回来的时候是一鼻梁的汗，可两手空空，表明馈赠成功。
瑶王很欣慰。说：“人生咧，友谊有时候比亲情还重要咧。”
瑶清理罢硬软粗细，对着一墙小伢娃，提了早就备好的糖果袋问道：“妈呢？”
瑶王于是仰叫一声“瑶妈！”
瑶妈还是个羞脸呢，应了半日，款款从后厢房盘旋出来，手上脏着甜酒浆，说：“瑶回来，凉咧，我要备甜酒。”跟瑶点头笑罢，回头把手净了，再出来履行分发糖果的义务。瑶见妈只分一人一颗，就说：“每人五颗吧，我备足的。”瑶妈笑笑，改为每人三颗。瑶妈是何等精明之人，回头记得谁谁只拿了一颗的，乱了也记得，一一补上。娃伢们果然是天生的可爱，全都拿捏着，珍重不已，都看着越躲越漂亮的小美美。
瑶王郑重说道：“我研究过，将来有13个伢要当兵的，其中有4个有提拔机会，将才在那里，剩下是机遇。”
瑶就教小美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