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统(子虨惇)孙楚(孙统)绰
江统,字应元,陈留圉人也。祖蕤,以义行称,为谯郡太守,封亢父男。父
祚,南安太守。统静默有远志,时人为之语曰:“嶷然稀言江应元。”与乡人蔡
克俱知名。袭父爵,除山阴令。时关陇、屡为氐、羌所扰,孟观西讨,自擒氐帅
齐万年。统深惟四夷乱华,宜杜其萌,乃作《徙戎论》。其辞曰:
夫夷蛮戎狄,谓之四夷,九服之制,地在要荒。《春秋》之义,内诸夏而外
夷狄。以其言语不通,贽币不同,法俗诡异,种类乖殊;或居绝域之外,山河之
表,崎岖川谷阻险之地,与中国壤断土隔,不相侵涉,赋役不及,正朔不加,故
曰“天子有道,守在四夷”。禹平九土,而西戎即叙。其性气贪婪,凶悍不仁,
四夷之中,戎狄为甚。弱则畏服,强则侵叛。虽有贤圣之世,大德之君,咸未能
以通化率导,而以恩德柔怀也。当其强也,以殷之高宗而惫于鬼方,有周文王而
患昆夷、猃狁,高祖困于白登,孝文军于霸上。及其弱也,周公来九译之贡,中
宗纳单于之朝,以元成之微,而犹四夷宾服。此其已然之效也。故匈奴求守边塞,
而侯应陈其不可,单于屈膝未央,望之议以不臣。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
待之有备,御之有常,虽稽颡执贽,而边城不弛固守;为寇贼强暴,而兵甲不加
远征,期令境内获安,疆埸不侵而已。
及至周室失统,诸侯专征,以大兼小,转相残灭,封疆不固,而利害异心。
戎狄乘间,得入中国。或招诱安抚,以为己用。故申、缯之祸,颠覆宗周;襄公
要秦,遽兴姜戎。当春秋时,义渠、大荔居秦、晋之域,陆浑、阴戎处伊、洛之
间,鄋瞒之属害及济东,侵入齐、宋,陵虐邢、卫,南夷与北狄交侵中国,不
绝若线。齐桓攘之,存亡继绝,北伐山戎,以开燕路。故仲尼称管仲之力,嘉左
衽之功。逮至春秋之末,战国方盛,楚吞蛮氏,晋翦陆浑,赵武胡服,开榆中之
地,秦雄咸阳,灭义渠之等。始皇之并天下也,南兼百越,北走匈奴,五岭长城,
戎卒亿计。虽师役烦殷,寇贼横暴,然一世之功,戎虏奔却,当时中国无复四夷
也。
汉兴而都长安,关中之郡号曰三辅,《禹贡》雍州,宗周丰、镐之旧也。及
至王莽之败,赤眉因之,西都荒毁,百姓流亡。建武中,以马援领陇西太守,讨
叛羌,徙其余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而与华人杂处。数岁之后,族类蕃
息,既恃其肥强,且苦汉人侵之。永初之元,骑都尉王弘使西域,发调羌、氏,
以为行卫。于是群羌奔骇,互相扇动,二州之戎,一时俱发,覆没将守,屠破城
邑。邓骘之征,弃甲委兵,舆尸丧师,前后相继,诸戎遂炽,至于南入蜀汉,东
掠赵、魏,唐突轵关,侵及河内。及遣北军中候朱宠将五营士于孟津距羌,十年
之中,夷夏俱毙,任尚、马贤仅乃克之。此所以为害深重、累年不定者,虽由御
者之无方,将非其才,亦岂不以寇发心腹,害起肘腋,疢笃难疗,疮大迟愈之故
哉!自此之后,余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马贤忸忲,终于覆败;段颖
临冲,自西徂乐。雍州之戎,常为国患,中世之寇,惟此为大。汉末之乱,关中
残灭。魏兴之初,与蜀分隔,疆埸之戎,一彼一此。魏武皇帝令将军夏侯妙才讨
叛氏阿贵、千万等,后因拔弃汉中,遂徙武都之种于秦川,欲以弱寇强国,扞御
蜀虏。此盖权宜之计,一时之势,非所以为万世之利也。今者当之,已受其弊矣。”
夫关中土沃物丰,厥田上上,加以泾、渭之流溉其舄卤,郑国、白渠灌浸相
通,黍稷之饶,亩号一钟,百姓谣咏其殷实,帝王之都每以为居,未闻戎狄宜在
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而因其衰弊,迁之畿服,
士庶玩习,侮其轻弱,使其怨恨之气毒于骨髓。至于蕃育众盛,则坐生其心。以
贪悍之性,挟愤怒之情,候隙乘便,辄为横逆。而居封域之内,无障塞之隔,掩
不备之人,收散野之积,故能为祸滋扰,暴害不测。此必然之势,已验之事也。
当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徙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著
先零、罕并、析支之地;徙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
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
戎晋不杂,并得其所,上合往古即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