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肌似玉,项
缠罗帕,步蹙金莲,敛袂向前,道声:“叔叔万福。”二人大惊叙礼。韩思厚执
手向前,哽咽流泪。哭罢,郑夫人向着思厚道:“昨者盱眙之事,我夫今已明矣。
只今元夜秦楼,与叔叔相逢,不得尽诉衷曲。当时妾若贪生,必须玷辱我夫。幸
而全君清德若瑾瑜,弃妾性命如土芥,至有今日生死之隔,终天之恨。”说罢,
又哭一次。婆婆劝道:“休哭,且理会迁骨之事。”郑夫人收哭而坐,三人进些
饮馔,夫人略飨些气味。
思温问:“元夜秦楼下相逢,嫂嫂为韩国夫人宅眷,车后许多人,是人是鬼?”
郑夫人道:“太平之世,人鬼相分;今日之世,人鬼相杂。当时随车,皆非人也。”
思厚道:“贤妻为吾守节而亡,我当终身不娶,以报贤妻之德。今愿迁贤妻之香
骨共归金陵可乎?”夫人不从道:“婆婆与叔叔在此,听奴说:今蒙贤夫念妾孤
魂在此,岂不愿归从夫?然须得常常看我,庶几此情不隔冥漠。倘若再娶,必不
我顾,则不如不去为强。”三人再三力劝,夫人只是不肯,向思温道:“叔叔岂
不知你哥哥心性,我在生之时,他风流性格,能以拘管;今妾已作故人,若随他
去,怜新弃旧,
必然之理。”思温再劝道:“嫂嫂听思温说,哥哥今来不比往日,感嫂嫂贞
节而亡,决不再娶!今哥哥来取,安忍不随回去?愿从思温之言。”夫人向二人
道:“谢叔叔如此苦苦相劝。若我夫果不昧心,愿以一言为誓,即当从命。”说
罢,思厚以酒沥地为誓:“若负前言,在路盗贼杀戮,在水巨浪覆舟。”夫人急
止思厚:“且住,且住!不必如此发誓。我夫既不重娶,愿叔叔为证见。”道罢,
忽地又起一阵香风,香过,遂不见了夫人。
三人大惊讶。复添上灯烛,去供卓底下揭起花砖,款款掇起匣子,全不费力。
收拾逾墙而出,至打绦婆婆家。次晚,以白银三两,谢了婆婆;又以黄金十两,
赠与思温,思温再辞方受。思厚别了思温,同仆人张谨,带骨匣归本驿。俟月余,
方得回书,令奉使归。思温将酒饯别,再三叮咛:“哥哥无忘嫂嫂之言。”
思厚同一行人从,负夫人骨匣,出燕山丰宜门,取路而归,月余,方抵盱眙。
思厚到驿中歇泊,忽一人唱喏便拜。思厚看时,乃是旧仆人周义,今来谢天地,
在此做个驿子。遂引思厚入房,只见挂一幅影神,画着个妇人;又有牌位儿上写
着:“亡主母郑夫人之位。”思厚怪而问之。周义道:“夫人贞节,为官人而死。
周义亲见,怎的不供奉夫人?”思厚因把燕山韩夫人宅中事,从头说与周义;取
出匣子,教周义看了。周义展拜啼哭。思厚是夜与周义抵足而卧。
至次日天晓,周义与思厚道:“旧日二十余口,今则惟影是伴,情愿伏事官
人去金陵。”思厚从其请,将带周义归金陵。思厚至本所,将回文呈纳。周义随
着思厚,卜地于燕山之侧,备礼埋葬夫人骨匣毕。思厚不胜悲感,三日一诣坟所
飨祭,至暮方归,遂令周义守坟茔。
忽一日,苏掌仪、许掌仪说:“金陵土星观观主刘金坛,虽是个女道士,德
行清高。何不同往观中,做些功德,追荐令政?”思厚依从。选日同苏、许二人
到土星观,来访刘金坛时,你说怎生打扔?但见:顶天青巾,执象牙简。穿白罗
袍,著翡翠履。不施朱粉,分明是梅萼凝霜;淡伫精神,仿佛如莲花出水。仪容
绝世,标致非凡!思厚一见,神魂散乱,目睁口呆。叙礼毕,金坛分付一面安排
做九幽醮,且请众官到里面看灵芝。三人同入去,过二清殿、翠华轩,从八卦坛
房内,转入绛绡馆,原来灵芝在绛绡馆。众人去看灵芝,惟思厚独入金坛房内闲
看。但见明窗净几,铺陈玩物。书案上文房四宝,压纸界方下露出些纸。信手取
看时,是一幅词,上写着《浣溪沙》:
“标致清高不染尘,星冠云氅紫霞裙。门掩斜阳无一事,抚瑶琴。
虚馆幽花偏惹恨,小窗闲月最消魂。此际得教还俗去,谢天尊。”
韩思厚初观金坛之貌,已动私情;后观纸上之词,尤增爱念。乃作一词,名
《西江月》,词道:
“玉貌何劳朱粉,江梅岂类群花?终朝隐几论黄芽,不顾花前月下!
冠上星簪北斗,杖头经挂《南华》。不知何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
拍手高唱此词。金坛变色焦躁说:“是何道理?欺我孤弱,乱我观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