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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世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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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 杨思温燕山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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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月。张二官向思温道:“我出去两三日即归,你与

    我照管店里则个。”思温问:“出去何干?”张二官人道:“今两国通和,奉使

    至维扬,买些货物便回。”杨思温见姨夫张二官出去,独自无聊,昼长春困,散

    步大街至秦楼,入楼闲望一晌。乃见一过卖至前唱喏,便叫:“杨五官!”思温

    看时,好生面熟,却又不是陈三。是谁?过卖道:“男女东京寓仙酒楼过卖小王。

    前时陈三儿被左金吾叫去,不令出来。”思温不见三儿在秦楼,心下越闷,胡乱

    买些点心吃。便问小王道:“前次上元夜韩国夫人来此饮酒,不知你识韩国夫人

    住处么?”小王道:“男女也曾问他府中来,道是天王寺后。”

    说犹未了,思温抬头一看,壁上留题,墨迹未干。仔细读之,题道:“昌黎

    韩思厚舟发金陵,过黄天荡。因感亡妻郑氏,船中作相吊之词,名《御阶行》:

    “合和朱粉千余两,捻一个,观音样。大都却似两三分,少付玲珑五脏。等

    待黄昏,寻好梦底,终夜空劳攘。

    香魂媚魄知何往?料只在,船儿上。无言倚定小门儿,独对滔滔雪浪。若将

    愁泪,还做水算,几个黄天荡?”

    杨思温读罢,骇然魂不附体。“题笔正是哥哥韩思厚,恁地,是嫂嫂没了。

    我正月十五日,秦楼亲见,共我说话,道在韩国夫人宅为侍妾。今却没了,这事

    难明。”惊疑未决,遂问小王道:“墨迹未干,题笔人何在?”小王道:“不知。

    如今两国通和,奉使至此,在本道馆驿安歇。适来四五人来此饮酒,遂写于此。”

    说话的,错说了。使命入国,岂有出来闲走买酒吃之理?按《夷坚志》载,那时

    法禁未立,奉使官听从与外人往来。

    当日是三月十五日,杨思温问:“本道馆在何处?”小王道:“在城南。”

    思温还了酒钱,下楼,急去本道馆,寻韩思厚。到得馆道,只见苏、许二掌仪在

    馆门前闲看。二个都是旧日相识,认得思温,近前唱喏,还礼毕。问道:“杨兄

    何来?”思温道:“特来寻哥哥韩掌仪。”二人道:“在里面会文字,容入去唤

    他出来。”二人遂入去,叫韩掌仪出到馆前。思温一见韩掌仪,连忙下拜,一悲

    一喜,便是他乡遇契友,燕山逢故人。思温问思厚:“嫂嫂安乐?”思厚听得说,

    两行泪下,告诉道:“自靖康之冬,与汝嫂雇船,将下淮楚。路至盱眙,不幸箭

    穿篙手,刀中梢公。尔嫂嫂有乐昌破镜之忧,兄被缧绁缠身之苦。我被虏执于野

    寨,夜至三鼓,以苦告得脱。然亦不知尔嫂嫂存亡。后有仆人周义,伏在草中,

    见尔嫂被虏撒八太尉所逼,尔嫂义不受辱,以刀自刎而死。我后奔走行在,复还

    旧职。”思温问道:“此事还是哥哥目击否?”思厚道:“此事周义亲自报我。”

    思温道:“只恐不死。今岁元宵,我亲见嫂嫂同韩国夫人出游,宴于秦楼。思温

    使陈三儿上楼寄信,下楼与思温相见。所说事体,前面与哥哥一同。也说道哥哥

    复还旧职,到今四载,未忍重婚。”思厚听得说,理会不下。思温道:“容易决

    其死生。何不同往天王寺后,韩国夫人宅前打听,问个明白?”思厚道:“也说

    得是。”乃入馆中,分付同事;带当直随后,二个同行。

    倏忽之间,走至天王寺后。一路上悄无人迹,只见一所空宅,门生蛛网,户

    积尘埃,荒草盈阶,绿苔满地,锁着大门。杨思温道:“多是后门。”沿墙且行

    数十步,墙边只有一家。见一个老儿在里面打丝线,向前唱喏道:“老丈,借问

    韩国夫人宅那里进去?”老儿禀性躁暴,举止粗俗,全不采人。二人再四问他,

    只推不知。

    顷间,忽有一老妪提着饭篮,口中喃喃埋冤,怨畅那大伯。二人遂与婆婆唱

    喏,婆子还个万福,语音类东京人。二人问:“韩国夫人宅在那里?”婆子正待

    说,大伯又埋怨多口。婆子不管大伯,向二人道:“媳妇是东京人,大伯是山东

    拗蛮,老媳妇没兴,嫁得此畜生,全不晓事!逐日送些茶饭,嫌好道歹,且是得

    人憎。便做到官人问句话,就说何妨?”那大伯口中又哓哓的不住。婆子不管他,

    向二人道:“韩国夫人宅,前面锁着岭宅便是。”二人吃一惊,问:“韩夫人何

    在?”婆子道:“韩夫人前年化去了。他家搬移别外,韩夫人埋在花园内。官人

    不信时,媳妇同去看一看,好么?”大伯又说:“莫得入去,官府知道,引惹事

    端,带累我。”

    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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