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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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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起一点另外的声息,只是一霎时在落下处,跳起了丈多高亮晶晶的水珠,然而也就马上消灭了。

    我明白了,小黑牛已经在这世界上凭借着一只残酷的巨手,完结了他的悲惨的命运了。但他往天那样老实而苦恼的农民样子,却还遗留在我的心里,搅得我一时无法安睡。

    他们回来了。大家都是默无一语地悄然题下,显见得这件事的结局是不得已的,谁也不高兴做的。

    在黑暗中,野老鸦翻了一个身,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

    “江水实在吼得太大了!”

    没有谁答一句话,只有庙外的江涛和山风,鼓噪地应和着。

    我回忆起小黑牛坐在坡上歇气时,常常爱说的那一句话了,“那多好呀!……那样的山地!……还有那小牛!”

    随着他那忧郁的眼睛了望去,一定会在晴明的远山上面,看出点点灰色的茅屋和正在缕缕升起的蓝色轻烟的。同伙们也知道,他是被那远处人家的景色,勾引起深沉的怀乡病了,但却没有谁来安慰他,只是一阵地瞎打趣。

    小骡子每次都爱接着他的话说:

    “还有那白白胖胖的女人罗!”

    另一人插喝道:

    “正在张太爷家里享福哪,吃好穿好的。”

    小黑牛呆住了,默默地低下了头。

    “鬼东西,总爱提这些!……我们打几盘再走吧,牌喃?牌喃?……谁抢着?”

    夜白飞始终袒护着小黑牛:众人知道小黑牛的悲惨故事,也是由他的嘴巴传达出来的。

    “又是在想,又是在想!你要回去死在张太爷的拳头下才好的!……同你的山地牛儿一块去死吧!”

    鬼冬哥在小黑牛的鼻子尖上示威似地摇一摇拳头,就抽身到树荫下打纸牌去了。

    小黑牛在那个世界里躲开了张太爷的拳击,掉过身来在这个世界里,却仍然又免不了江流的吞食。我不禁就由这想起,难道穷苦人的生活本身,便原是悲痛而残酷的么?也许地球上还有另外的光明留给我们的吧?明天我终于要走了。

    次晨醒来,只有野猫子和我留着。

    破败调残的神祠,尘灰满积的神龛,吊挂蛛网的屋角,俱如我枯燥的心地一样,是灰色的、暗淡的。

    除却时时刻刻都在震人心房的江涛声而外,在这里简直可以说没有一样东西使人感到兴奋了。

    野猫子先我起来,穿着青花布的短衣,大脚统的黑绸裤,独自生着火,敦着开水,悠悠闲闲地坐在火旁边唱着:

    江水呵,

    慢慢流,

    流呀流,

    流到东边大海头,

    我一面爬起来扣着衣纽,听着这样的歌声,越发感到岑寂了。便没精打采地问(其实自己也是知道的):

    “野猫子,他们哪里去了?”

    “发财去了!”

    接着又唱她的:

    那儿呀,没有忧!

    那儿呀,没有愁!

    她见我不时朝昨夜小黑牛睡的地方了望,便打探似地说道;

    “小黑牛昨夜可真叫得凶,大家都吵来睡不着。”

    一面闪着她乌黑的狡猾的眼睛。

    “我没听见。”

    打算听她再捏造些什么话,便故意这样地回答。

    “一早就抬他去医伤去了!……他真是个该死的家伙,不是爸爸估着他,说着好话,他还不去呢!”

    她比着手势,很出色地形容着,好象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刚在火堆边坐着的我,简直感到忿怒了,便低下头去,用干树枝拔着火,冷冷地说:

    “你的爸爸,太好了,太好了!……可惜我却不能多跟他老人家几天了。”

    “你要走了么?”她吃了一惊,随即生气地骂道:“你也想学小黑牛了!”

    “也许……不过……”

    我一面用干枝画着灰,一面犹豫地说。“不过什么?不过!……爸爸说的好,懦弱的人,一辈子只有给人踏着过日子的。……伸起腰杆吧!抬起头吧!……羞不羞哪,像小黑牛那样子!”

    “你的爸爸,说的话,是对的,做的事,却错了!”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并且昨夜的事情,我通通看见了!”

    我说着,冷冷的眼光浮了起来。看见她突然变了脸色,但又一下子恢复了原状,而且狡猾地说着:“嘿嘿,就是为了这才要走么?你这不中用的!”

    马上揭开开水罐子看,气冲冲地骂:

    “还不开!还不开!”一面拔大火,一面柔和地说:

    “害怕么?要活下去,怕是不行的。咋夜的事,多着哩,久了就会见惯了的。……是么?规规矩矩地跟我们吧,……你这阿狗的爹,哈哈哈。”

    她狂笑起来,随即抓着昨夜丢下了的木人儿,顽皮地命令我道:

    “木头,抱,抱,他哭哩!”

    我笑了起来,但却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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