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上,较大眼睛,粗声粗气地打趣道:
“你是哪个的孩子?……喊声外公吧!喊,蠢东西!”
“不给你玩!拿来,拿来!”
野猫子一把抓去了,气得翘起了嘴巴。
老头子却粗暴地哗笑起来。大家都感到了异常的轻松,因为残留在这个小世界里的怒气,这一下子也已完全冰消了。
我只把眼光放在书上,心里却另外浮起了今天那一件新鲜而有趣的事情。
早上,他们叫我装作农家小子,拿着一根长烟袋,野猫子扮成农家小媳妇,提着一只小竹篮,同到远山那边的市集里,假作去买东西。他们呢,两个三个地远远尾在我们的后面,也装作忙忙赶街的样子。往日我只是留着守东西,从不曾伙他们去干的,今天机会一到,便逼着扮演一位不重要的角色,可笑而好玩地登台了。
山中的市集,也很热闹的,拥挤着许多远地来的庄稼人。野猫子同我走到一家布摊子的面前,她就把竹篮子套在手腕上,乱翻起摊子上的布来,选着条纹花的说不好,选着棋盘格的也说不好,惹得老板也感到饭厌了。最后她扯出一匹蓝底白花的印花布,喜孜孜地叫道:
“呵呀,这才好看哪!”
随即掉转身来,仰起乌溜溜的眼睛,对我说:
“爸爸,……买一件给阿狗穿!”
我简直想笑起来——天呀,她怎么装得这样象!幸好始终板起了面孔,立刻记起了他们教我的话。
“不行,太贵了!……我没那样多的钱花!”
“酒鬼,我晓得!你的钱,是要喝马尿水的!”
同时在我的鼻子尖上,竖起一根示威的指头,点了两点。说完就一下子转过身去,气狠狠地把布丢在摊子上。
于是,两个人就小小地吵起嘴来了。
满以为狡猾的老板总要看我们这幕滑稽剧的,哪知道他才是见惯不惊了,眼睛始终照顾着他的摊子。
野猫子最后赌气说:
“不买了,什么也不买了!”
一面却向对面街边上的货摊子望去。突然作出吃惊的样子,低声地向我也是向着老板喊:
“呀!看,小偷在摸东西哪!”
我一望去,简直吓灰了脸,怎么野猫子会来这一着?在那边干的人不正是夜白飞、小黑牛他们么!
然而,正因为这一着,事情却得手了。后来,小骡子在路上告诉我,就是在这个时候,狡猾的老板始把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的眼光引向远去,他才趁势偷去一匹上好的细布的。当时我却不知道,只听得老板幸灾乐祸地袖着手说:
“好呀!好呀!王老三,你也倒楣了!”
我还呆着看,野猫子便揪了我一把,喊着:
“酒鬼,死了么?”
我便跟着她赶快走开,却听着老板在后面冷冷地笑着,说风凉话哩。
“年纪轻轻,就这样的泼辣!咳!”
野猫子掉回头去啐了一口。
“看进去了!看进去了!”
鬼冬哥一面端开敦肉的锅,一面打趣着我。
于是,我的回味,便同山风刮着的火烟,一道儿溜走了。
中夜,纷乱的足声和嘈杂的低语,惊醒了我;我没有翻爬起来,只是静静地睡着。象是野猫子吧?走到我所睡的地方,站了一会,小声说道:
“睡熟了,睡熟了。”
我知道一定有什么瞒我的事在发生着了,心里禁不住惊跳起来,但却不敢翻动,只是尖起耳朵凝神地听着,忽然听见夜白飞哀求的声音,在暗黑中颤抖地说着:
“这太残酷了,太,太残酷了……魏大爷,可怜他是……”
尾声低小下去,听着的只是夜深打岸的江涛。
接着老头子发出钢铁一样的高声,叱责着:
“天底下的人,谁可怜过我们?……小伙子,个个都对我们捏着拳头哪!要是心肠软一点,还活得到今天么?你……哼,你!小伙子,在这里,懦弱的人是不配活的。……他,又知道我们的……咳,那么多!怎好白白放走呢?”
那边角落里躺着的小黑牛,似乎被人抬了起来,一路带着痛苦的呻唤和着杂色的足步,流向神词的外面去。一时屋里静悄悄的了,简直空洞得十分怕人。
我轻轻地抬起头,朝破壁缝中望去,外面一片清朗的月色,已把山峰的姿影、岩石的面部和林木的参差,或浓或淡地画了出来,更显着峡壁的阴森和凄郁,比黄昏时候看起来还要怕人些。山脚底,汹涌着一片蓝色的奔流,碰着江中的石礁,不断地在月光中溅跃起、喷射起银白的水花。白天,尤其黄昏时候,看起来象是顽强古怪的铁索桥呢,这时却在皎洁的月下,露出妩媚的修影了。
老头子和野猫子站在桥头。影子投在地上。江风掠飞着他们的衣裳。
另外抬着东西的几个阴影,走到索桥的中部,便停了下来。蓦地一个人那么样的形体,很快地丢下江去。原先就是怒吼着的江涛,却并没有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