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三人行至山下,云姑娘放下鸿渐,招呼一声就独自去了附近的集市,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便见她乘着辆马车回来。先将鸿渐安置好,三人才依次上了马车。
但听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缓缓而动。这几日正是清明时节,路上行人颇多,都是携家带口,拿着奠祭之物。
那中年人一路上少言寡语,甚是沉默。这会儿见路途熟悉,迟疑着问道:“你们家居何处?”
杨小玉在南宫别院见过中年人,自然猜到他问这话的意思,正想着该怎么回答,云姑娘却微微一笑,略含歉意说:“这一路急着下来,倒是忘了请教先生名讳。”
中年人呵呵笑着道:“不打紧,我不过一介布衣,姓周,草字寒山。”
周寒山?云姑娘将这个名字在心里过了几遍,但觉陌生,又做不经意的样子看过他,见那中年人,五官端正,发鬓风霜点点,再看那眼睛,浅浅的褐色带着一丝温暖,更多的却是一种阅尽人生,洞悉世情的疲倦,云姑娘看着一怔,不由失神。过了会才道:“小女子姓氏双木,单名一个云,这一路是往南宫别院而去。”
“南宫别院?”中年人呵呵笑道:“当真是巧极,我这几日也是在那处落脚,看来我与这小子还真有几分缘分。”
杨小玉原本打算见到鸿渐时,再告诉林云这中年男子那日也在院中看那少年练剑,却不料事情变化,竟来不及出口。
林云闻言愣了愣,随即想到经常有过道的江湖中人来此留宿,倒也没什么,便笑应道:“这还真是巧了,难怪世人说无巧不成书呢。”说着又暗自疑虑,这人脚步虚浮,举止沉滞,怎么看也不像个练家子,可又说收鸿渐为徒,而且刚才听他说起江湖之事是娓娓道来,分外熟络,倒真是让人搞不懂了。
中年人道:“既然大家都在一处,那来往方便,你看我这模样不雅,等我先整理番明天再去拜会可好?”
林云见他长衫满是泥土草屑,头上还绑着条血渍斑斑的布带,很是狼狈,不由抿嘴笑着点点头。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南宫别院,中年人又询问了下鸿渐的住所,这才下车拱手道别。
傍晚,屋内一灯如豆,昏暗的灯光拉着兰嫂的影子,在班驳的墙壁上伸曲不定,只闻她沉沉的叹了声道:“这也是命啊。”只此一句,就如呆了一般,木然的看着那缕跳动的灯火,眼神空洞,也不知在在想些什么。
林云自是知道她此刻心境,忙开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时焦急也是多余,我看那周寒山也不像个坏人。”说完又觉得不妥,谁好谁坏又不是写在脸上的,见兰嫂仍是神思不属又道:“我今个下午去打探了下那人底细,怪的是竟没几个人知道院子里来了这么个人,只有福伯说他是前几日登门造访,说是夫人故交。”
林云看兰嫂那模样,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问道:“鸿渐,还没醒吗?”
兰嫂听到儿子的名字,才有了点反应,哀声道:“没啊,这都昏迷快一天了,小玉正在屋里看着他,一醒就来告诉我。”
林云哦了一声,道:“那人说过,估计要有十二时辰才能消化药力,我适才也替鸿渐把过脉,脉象沉稳,应当没危险。”
兰嫂又叹了声,无奈的说:“没事就好,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估计也难活。”说完便泪水直掉,一边哭咽一边用袖口抹着脸道:“我也不望他成龙发财封官,只愿他平平安安没病没灾。”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林云见此情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也是堵的慌。直到看兰嫂情绪平稳了些,才道:“兰嫂,明天就知分晓,你也别太伤神。”
如此二人守着这一点灯光,枯坐半宿。兰嫂精力疲惫,靠着桌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林云劝她去歇歇,她却说什么都不依,这一坐直到鸡鸣五更,迷迷糊糊中听得杨小玉在屋里喊叫:“鸿渐醒了,兰嫂,他醒了。”来回喊了好几遍,语气满是兴奋。
兰嫂忽得就来了精神,直向里屋去。只见鸿渐正一脸松悻的揉着眼睛,傻乎乎的看着三人,莫名其妙的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兰嫂只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一下子没了,嘴里又是笑又是骂,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过了会才平静下来,见天色将亮,才一拍大腿,道:“你们都饿了吧,我这就给你们弄吃的去。”
鸿渐仍是一头雾水,挠了挠头,不解的看着边上二人问:“云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杨小玉一看他这傻兮兮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小脸一绷,恼道:“你还好意思问,还不都是你惹的。”
“我?”鸿渐回想着,忽然哎呀叫了声,说:“我记起来了,我吃了颗有毒的糖,身上好难受啊,又冷又热的就晕了。”又四处张望,低声问:“那人呢?他不在这里吗?”
林云听他把“天道七劫”说成是颗有毒的糖,不禁哭笑不得,饶是她能言善道也不知如何说起。
杨小玉哼了下,做出副学问高深的样子,道:“你知道什么,那可是仙丹啊,天底下就没几颗。”然后就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