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别院,东厢.
清晨的阳光落进窗户,杨小玉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看周围数十个同伴,有的在低声说话,有的在东顾西盼,有的在神游天外,认真听私塾先生说文解字的倒是没几个.这时忽听私塾先生声音高了几分,语气微佯道:“人之情不能乐其所不安,不能得其所不乐。为之而乐矣,奚待贤者,虽不肖独若劝之;为之而苦矣,奚待不肖者,虽贤者独不能棵。反诸人情,则得所以劝学矣。”话罢,又看了眼座下学子,各个都是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不由叹到:“人皆寻乐,谁肯寻苦。”说到这里不竟有些意兴阑珊,径自拿起本书,不再理会这群顽童。
片刻间书堂里是出奇的安静,只有那抹阳光沿着窗户缓缓地爬上书桌,又调皮地跃到众人的脸上。杨小玉静静地吸了口气,似乎能从阳光中嗅到丝雪化的气息,仍带着几许清冷。
想着数月前,自己本被爹爹卖入“南宫别院”做丫鬟,谁知幸得遇上云姑娘一眼投缘,不忍看她小小年纪为人使唤,就央求兰嫂将她收留,兰嫂也是可怜她的遭遇,对她甚好,为了方便与人说起,对着街坊邻居便称是远房表亲的孩子。始料未及的是,鸿渐凭白多了个玩伴,别提多乐了,俩小没几天就熟络起来,整日粘在一起,兰嫂心道小玉毕竟是个女娃子,这样时日久了终究不好,却又奈何不了儿子,无奈之下便叫小玉穿上鸿渐的衣裳,让他俩出去玩耍就说是表兄弟。毕竟年岁尚幼,童音未改,外人哪里分辨的出来。这样倒好,两小更是没了顾及,真个当彼此是表兄弟了,连带上私塾也是结伴而行。
要说这东厢本是下人劳作行居之处,哪里请得起先生,办的了私塾。原来这私塾先生是一落第秀才,数十载寒窗未果,不由心灰意懒,便随着家人在这东厢安居下来,平日里教这些孩子读书识字,或帮人代笔写些什么,却是分文不取,伙食则由大伙轮流共给。后来不知怎的被二夫人听说此事,感其清贫淡泊,便吩咐管家每月拿些银两给他,也好贴补些家用。
这时,私塾先生看了眼天色,拿起按尺在桌上拍下,伴得数声脆响,先生道:“散学了.”
坐下童子想必等这刻已是良久,纷纷立起身来,向先生鞠了一躬,便迫不及待地往外奔去,桌椅移动的声音乱成一片,还不时听见有人呼朋呵友.
先生虽是见惯这般情形,还是忍不住开口叱喝:“学堂之上,不得喧哗.”却见众童子跑的跑,溜的溜,眨眼间已走了个干净,一腔恼火顿时没了对象,只好悻悻道:“这群小子,就知道玩乐.”
出了学堂,鸿渐拉住杨小玉,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和我去个地方,你没去过的.”
杨小玉心道我没去过的地方多呢,刚准备问上几句去哪里?干些什么?鸿渐又道:“别多问了,去了你就知道了,保证好玩.别人想去我还不带呢.”
说着俩小已经上了路,鸿渐带着杨小玉七拐八摸的尽走些偏僻小道,路上正好碰见邻居大婶在掸晒棉絮,看见鸿渐那鬼祟模样就嚷道:“小兔崽子,又上哪儿偷鸡摸狗呢?”
鸿渐也不作答,嘿嘿一笑,拉起杨小玉更是跑的飞快.不一会便出了东厢,这才缓缓脚步说:“记得跟紧我,千万别被人看见了.”
出了东厢杨小玉方觉得不对劲,这"南宫别院"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下人除了职份所在,是不能乱走的,不由心生警惕道:“不行,到底去干吗?你不说清楚,我哪里都不去.”
鸿渐颇为莫测的扬起嘴角,道:“跟我来就是了.”说罢便窜进边上的一条小路,杨小玉踌躇了会儿,终是按耐不住好奇尾随而去.心里想着,不会又是去偷狗吧...
当下俩人是高攀低窜,老远只要看见有人过来,就赶紧躲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眼见越走越深,楼台亭阁隐绰而现,杨小玉不知怎的,没来由的生出种不安的感觉,可又伴着些许不可名状的兴奋,问道:“这是哪儿?还没到吗?”
鸿渐扭过头,将手指比在嘴唇上,低声道:“就快到了,别出声,千万别出声.”说完蹑手蹑脚地藏在一处假山后面,挥了下手,示意叫杨小玉也过来,又抵在她耳旁说道:“这假山上面有个小洞,能看到里面的院子,等下我蹲着,你踩着我肩膀就能看到了.”
“里面有什么?”
“别问了,看了不就知道了.”
杨小玉踩上鸿渐的肩膀,缩头缩脑地向那洞口看去.此刻阳光正好,院中几处桃花,在春风中翩翩而动.一少年正在习剑,边上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却是在颔首观看.
只见那少年手中长剑,由缓而急,先是一招一式分外清楚,片刻之后,逐渐发力,招式越发急迅,到最后竟是快到杨小玉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只见一柄长剑宛若游龙出海,溅得波光凌凌,又像是一阵倾盆暴雨,铺天而下,只搅得满院阳光似乎都已支离破碎,杨小玉看得不由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吸了口气,竟是连呼吸都快忘了.
这时院中剑光一散,少年收剑而立,当真是有几分“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