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高高的,低低的,轻轻的,重重的,每一声都让人想悲,每一声又都让人想叹。是什么导致了如此?是什么规定了如此?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琴音的凄婉幽怨中,没有人能够回答,也没有人愿意回答。琴音一点一点地低下来,远去,远去,再远去,可是琴意却一点一点地变成了一个无边的愤懑,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逼问着这一切的根本。
良久良久,众人都完全沉浸在这高山一曲的余韵之中,完全不知道,那曾经和所有人灵魂共同攀登的琴意,是什么时候消逝的。事实上,它也根本就没有可能消逝,因为它已经在那苦苦求渡的过程中,永远地植入了他们的灵魂,再也无法分开。
许久许久,又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就象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仙灵,在轻轻抚慰人们怅然若失的心。孔任的琴音轻轻地脆响着,既象是那冰雪消融而成的泉水在叮咚而响,又象是江南莲船轻轻拂过无边莲叶时的清爽之音。冰雪消融,润泽着冰雪之华,是那美丽的雪莲花;莲波轻荡,浇灌着清波之韵,是那洁白的莲藕之实。
刚刚在攀登神山的历程中筋疲力尽的灵魂们,都情不自禁地被这乐音抚得闭上了眼睛,因为眼前的红尘现实,完全阻碍了他们心灵的崇圣。他们的精神早已既赞叹在了冰雪消融之春,又沉迷在了万物风华之秋。那琴音慢慢地起来,就象是一朵美丽圣洁的雪莲花,顺着冰雪之泉,在水之精灵的护送下,一路漂流到碧波荡漾的莲池。然而,它还更象是一个多情的少年,痴痴地做这光荣的护花使者,从冰雪之源,一直跟从到这莲池之畔。每一个灵魂都感受到了,那痴迷中的少年,正深情地期盼着那无比美丽的雪莲花,期盼她能够幻化为最美最美的仙子,感激于他的相护,羞涩于他的痴心。
所有的灵魂都情不自禁地盼望,期盼着这个少年能够得到仙灵的一笑;可是所有的灵魂又都在惋惜,惋惜那本不该沾染人间的绝代美丽,终于还是要现身红尘。可是那位美丽的仙子在哪里?那位最美的花之灵魂在哪里?它为什么藏起来不见?
琴声微微流淌着,回旋着,似乎是那少年的执着,更是那仙子的矜持和羞涩。琴声慢慢地婉转着,吟唱着,似乎是那少年的企求,更是那仙子的娇羞和躲藏。是什么在鼓励着他?她不知道。是什么在掩护着她?他也不知道。不错,没有人知道,这绵绵万里的追逐和躲避,究竟意味着什么;更没有人知道,这本自天际的雪莲降身俗世莲池,预示着什么。她只知道,他的鼓励是无穷无尽的;他只知道,她的掩藏是终有尽头的。于是,他追逐,她躲藏;他乞求,她娇羞;他痴迷,她晕旋;他继续,她继续。
琴音越来越惆怅,越来越凄婉,似乎在诉说着少年心中的委屈,更加诉说着人世间的无数坎坷,无数艰难。琴音越来越幽雅,越来越柔美,似乎在诉说着少女心际的羞赧,更加控诉着人世间的诸多陷阱和欺骗。那叮咚的流水之音,似乎隐隐潜藏着一泄千里的气势,可是却更有那种容与不进、千回百转的惆怅。它,是水的流逝,它,更是心和灵的流逝。
美丽的雪莲仙子在哪里?痴情的少年找不到,痴迷的众人更加找不到。所有的灵魂都同时处于玄冰和烈火的双重煎熬中,雪莲仙子那从未出现、但却注定秀美绝伦的倩影,就象是一面勾尽天上天下人鬼神灵的灵牌,让所有的灵魂都赞叹,都沉迷,都倾倒。为什么那注定有尽头的躲藏和羞涩,却偏偏是这样的没有尽头?为什么那注定绵绵无穷的追求之力,却已如此的焦躁和不安?为什么那与这完全不相关的众多灵魂,也如此的痴迷和无悔?
琴音低低地吟唱着,琴音高高地回旋着,似乎在回避着这些问题,却又似乎在回答着这些问题。雾里看花,莲中寻仙,是那样的缥缈,那样的美好,却又是那样的让人慌乱,让人迫切,让人迷醉。琴音中的叮咚声在悄悄地浸润,是推拒,是躲藏,也是鼓励;琴中的铿锵声也在微微地响起,是乞求,是追索,更是期盼。
所有的莲叶莲花和清波碧水,都在向少年招着手,因为她们要迷惑少年,阻止少年,取笑少年,要截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把他从对仙子的痴迷中拉回人间。那窘迫的雪莲仙子,更早已惶急地藏入了小姐妹们的拥抱之中,希望能够躲避这个让她又羞又喜、又趋又避的狂徒。可她那绝代的美丽却是根本掩藏不住的,那少年终于还是察觉到了她的方位。
狂喜和大胆鼓励着少年,惊慌和矜持羞涩着少女。少年疯狂地朝仙子的藏身之处跑去,尽管他根本不会游这心海之波,随时都可能被它们吞没。可是他没有被颠覆,没有被吞没,相反,他颠覆了这些心海之波,他吞没了这些心海之波,因为他有无比的信念,他有无比的至诚,他有无比的胆略,他更有千百个最迫切灵魂的真诚后援。
终于,他来到了雪莲仙子的面前。那美丽的雪莲已经没有地方羞缩,也已经再也不能掩护正藏在其中的雪莲仙子了。少年的痴迷就象是无坚不融的神水,将雪莲仙子的矜持一点一点地融化,换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娇赧和羞缩。琴声轻轻地颤着,似乎是那洁白无瑕的雪莲花在一点一点地偷偷脸红,更